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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露出了一个有点无聊的笑容。
酒坛和酒碟轻轻磕碰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叮咚,清澈的酒液落在陶器里,将陶器底部绘画的一枝春桃映的泛起了粼粼的光。
“那么,晴明大人对此有什么看法呢?”神宫寺泉审视着酒碟里的酒,又往里倒了一点。
安倍晴明换了个坐姿,凝视着那只酒坛子,一语双关:“唔……驱逐不尽,无需费力。”
神宫寺泉晃晃酒坛:“天皇应该很生气吧?在知道了起火的原因之后,阴阳寮也许会有一次比较大的人事变动?能用阴阳术行雨的白狐公子马上就会青云直上?”
安倍晴明狡猾地眨眨眼:“那么不让他知道原因不就好了吗?”他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蝙蝠扇打开合拢,顺手拈起落在衣服上的花瓣,“天天都要应付那些入侵平安京的妖怪们,又没有补贴,我可是很累的,实在是不需要更多的工作了。况且那些抄写计算的工作只要是长了手的人就能完成,何必把我也拉进去呢?”
深谙韬光养晦之策的阴阳师领了个可有可无的阴阳寮天文得业生之职,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用式神代替自己去上班,然后夜游平安京退治妖魔,比起那些无聊到极点的人事工作,他更愿意跑到大江山看一整天的茨木追酒吞。
“偶尔闲暇的时候还能和博雅聊天——啊,对了,现在又多了个你。”白狐之子笑的眼尾翘起,眼皮上淡淡的绯红像一朵被亲吻过的桃花瓣落在上面,遮住了那点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属于“狐”的气息。
神宫寺泉突然一拍手:“啊,想起来了,我是来拿回我的鹤丸的,差点被你拉偏题。”
安倍晴明故意没有理他,用扇子推着自己面前的酒碟到神宫寺泉眼下,然后扇柄敲了敲地板,暗示意味十足。
神宫寺泉瞅了瞅对面一脸端庄的安倍晴明,撇撇嘴,真是记仇。
笑眯眯的安倍晴明满意地看着神宫寺泉乖乖地给自己倒了酒,才开心地指了个方向:“不是你的话根本叫不醒呢……他一直在等你哟。”
看着好友迅速站起来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晴明才低下头拿起自己的酒碟,慢悠悠地饮尽了,伸手去摸酒坛子却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差点气笑了。
连酒坛子都拎走,怎么会有这么记仇的人!
安倍宅邸不算大,平安时期流行的寝殿式的构造让大部分空间都掩映在重重幛子门和纱帐屏风后,神宫寺泉大概看了一下就知道晴明将刀放在了哪里。
对于鹤丸,他的确是足够上心了,紧靠着主人就寝的帐台旁是放置重要物品的涂笼,神宫寺泉拉开简单的幛子门,空空的涂笼里迎面就是放置在刀架上的雪白太刀。
有着漂亮外形的太刀静静躺在刀架上,像是安眠在里面的付丧神一样,不动的时候全然是一个天使。
跨越时间而来的审神者细微地呼出一口气,慢慢跪坐下来。
直到真的见到了鹤丸,他心里那点隐秘的担忧才真正地消散掉。
不是不相信安倍晴明的能力,也不是怀疑安倍晴明的人品。他知道那位大阴阳师绝对会践行诺言,保护好鹤丸。可是在人鬼并行的平安时代,变数有这么多,被迫回到本体的鹤丸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何况这个时代还有一振真正的“鹤丸国永”存在,怎么想都令人担忧。
尽管锻刀炉里有无数的鹤丸可以出现,但是只有那振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微笑的鹤丸才是属于他的,要是失去了,那就再也没有了。
神宫寺泉抬起手,将刀架上的太刀取下来,沉默的太刀忽然开始低低的震颤,像是人类发出喜悦的低/吟。
神宫寺泉愣了一下。
在他上次离开平安时代时,安倍晴明就已经告诉他,鹤丸是回到了这个时代真正的本体里,按理说,这应该是一振没有付丧神寄居的平常太刀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反应?
鹤丸又不是髭切膝丸,有着夜间鸣叫的逸闻。
他的愣还没有结束,一种熟悉至极的感觉向他袭来,身体里的灵力欢悦地跳动着,自发向着手心涌去,熟练至极地包裹住这振刀剑,郁金色光芒围绕着它,像是活泼的孩童在呼唤自己的朋友出来玩耍,而短暂的闪光后,灵力化成的樱花从虚空中飘零而下。
“哟~主君,想我了吗?”
白衣的鹤双手负在背后,笑着从樱花里跳出来,白色的宽大羽织在身后摇摇摆摆,像极了一只羽毛蓬乱的调皮白鹤。
在郁金色的光芒消退前,鹤丸上前一步,仗着目前付丧神和审神者的身高差,轻松地将少年模样的神宫寺泉揽在了怀里。
一个温柔的拥抱。
“……想你个头。”神宫寺泉僵着脸,在鹤丸的臂弯里挤出一句。
“诶诶诶?!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鹤丸睁大漂亮的灿金色眼睛,围着神宫寺泉转圈,“不是应该哭着抱住我,然后倾诉怀念之情吗?而且还会有从此再也不离开我的誓言……”
神宫寺泉忍无可忍一把按住在自己面前不停晃来晃去的脸,凑近了问他:“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被抓住了的鹤丸乖巧地眨巴眨巴眼睛,在主君的手下瓮声瓮气地回答:“……是晴明大人说的。”
很好,安倍晴明!
“——他说久别重逢就应该这么做才能显示对对方的重视,而且还可以附加亲吻,如果没有这么做就是不重视的表现……主君,您是有别的鹤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