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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嘉帝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端过颇有眼色的大内总管戴权递上的茶盏,面色沉沉喝了一口,就像在喝降火茶一样。
朝臣们:“…………”
空气中透着一股凌迟处死的窒息感,大殿刹那间愈发死气沉沉。
耐不住自家亲外孙,全族的希望—二皇子又给他使眼色,李阁老在一片静寂中率先出面了。他虽然估摸不好皇帝气贾家还是气小年轻御史,但他别的不擅长,各打五十大板还是会的。脑海飞快斟酌了一下词句,李阁老出列启奏:“还望皇上明鉴,荣公后裔有些直性子,但其为人子,为父铮铮直言也是人之常情,本分也。这……”
李阁老轻咳了两声,揪了两把自己精心蓄养的山羊胡子,这疼痛感都没让自己想起上奏最狠的姓甚名谁,不由得眉头拧出了褶子,只道:“这御史身负监察之责,上奏劝谏也是本职之事。老臣依稀记得因这御马红枭一事,先前也被被上书过,那时……”
故意拉长了语调,李阁老视线缓缓一转看了眼贾敬。
“那时也是因宁府后裔贾珍骑马之事?贾将军,老朽没记错吧?”
—给贾敬递个话茬子,总能翻过一些本来。这小年轻一针见血指出他们的不足,是该投桃报李一下的。
“是的啊!”贾赦毫不犹豫应了一句。不说他跟老敬肩并肩的,很容易就看错眼了,就说他也是神威将军呢!
所有人:“………………”脸呢?能不能把话语权让给你旁边那位贾敬贾大人?
李阁老:“………………”
李阁老下意识的眼睛偷偷扫了眼德嘉帝,忍不住身形一僵。他赶巧个好时候,是皇帝亲政那一年的探花。德嘉帝对他信赖有加,他自己也算成器,宦海沉浮转眼就近四十年了,虽说离首辅阁老就差一步,但也算是官场常青树,老狐狸中的老狐狸了。
故而,他自问对德嘉帝这帝王心,揣测不了十成十,但六成还是能把握住的。眼下,单靠一眼掠过,他便发现了德嘉帝一个心情尚算不错的表现—德嘉帝端着茶盏,抬手摩挲着茶沿。
一般人会觉得这是皇帝不耐烦,思考怎么收拾人的姿势,但是他暗自观察了多年,结合后宫贵妃女儿的情报,能够笃定,皇上这是心情好,才有空听你说话。
所以……所以……
李阁老忍不住给自家亲外孙投过去一个隐晦怜悯的眼神。
你着急什么?说句大逆不道但真实无比的话语,德嘉帝在遇到废太子还有贾家事,依旧是偏心眼的。
李阁老不想掺和了,但是接连被贾赦如此轻浮言行激的,莫说之前被授意过的御史,便是旁人,有与贾家有仇的,恨不得添把火,将贾家彻底打入低谷之中。当然,也有看不过眼,亦或是与贾家有旧的,自然要帮一把。
只不过与贾家有旧,大多又是武将出生。
这一吵起来,皇子的拥趸们也纷纷开口。大家你来我往的,一时便语言激动了些。
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便有人将旧事重提了起来:“皇上,臣句句肺腑啊,那贾代善自诩执掌四王八公之牛耳,又在金陵号称个四大家族,结党营私,此司马昭之心……”
贾敬当即眼眸暗了一分。这开口说话的乃梁峥,礼部主客清吏司,正四品。寒门出生,却是农家娇儿,有些举动让寒门书生都看不过眼,很没什么人缘。以至于本一个探花郎,入官场就从五品的起点,到现在眨眼十年,还是个四品。对他这个同年,更是视为仇敌。他们先前在翰林院便有些龌龊事。先前他被点官,还做了篇文来奚落。
但因其这所为的不同流合污性子,到被某些人看视作文人风骨,又诗词歌赋算写得不错,花团锦簇的,因而也算有些名气。
“皇……”贾敬刚开口一句,就见身边一道身影,那身形如燕,行动矫捷的,当下脑中一白,顾不得礼仪,抬手去揪贾赦。
贾赦哪怕后衣领被揪着,嘴上也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满眼的火苗就差窜出来:“日你个仙人板板的!先前算爷善良,现在你们真欺负我爹没法开口说话,是不是了?其他人不说,老子知道你是谁!狗日的梁峥!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我就喜欢看你看不惯我还不得不和我一起建设社会主义的样子!”
—这个狗日的,当年汪家设计退婚后,就是这狗爪子摇旗呐喊,写小论文黑贾珍,还黑他,黑整个贾家!他们叔侄两本只是风流名,但沦为色、鬼,就是这死狗带人黑的!
然后就恶性循环了!
不跳出来,他赦大爷都还没想起这茬。现在一蹦跶,他记得清清楚楚!
满朝文武皆是一颤,颇为惊骇的看向贾赦。许是他们没看到登闻鼓那“盛况”,今日给他们压压惊?
因是大朝会,排位都在门口的沈燊目光死死盯着贾赦背上的手。这双手在石青色爵袍的衬托下,显得愈发修长白皙,眉头不禁拧成川,他若是在贾赦身旁,定然不会如此!
可现如今,他依旧只堪堪看得见贾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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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一变故弄得德嘉帝面色有些冷了起来,目光沉沉,一眨不眨的看了眼贾赦。他这个皇帝,心肠如铁的帝王都这么神助攻了,默认着给说话的机会。
可是,贾恩侯,尝试拯救一下你自己行不行?
社会主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