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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这样的僵尸号,却还能因为人气模特黄濑凉太的单向关注而获得了六十八个粉丝。其数量之多,不得不叫我感叹追星使人盲目。
遇到纪田正臣是我正前往火锅店的路上。池袋街头行人如织,其中亦不乏像我这般身着学校制服的中学生。
纪田正臣的模样与两年前没什么特别大的变化,除了身高更高了,喉结更明显了,下巴更尖了之外,他甚至连染发剂都没有换新的。
“你们教务老师竟然没把你押去理发店?”这是我当街拦下纪田正臣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诶?是……在跟我们说话吗?”纪田正臣身边的少年——应该是他朋友,看起来就比他平凡老实多了。他迷茫地望着我,不过还没等我说话,纪田正臣立刻站了出来,老母鸡护崽似的将自己的朋友挡在了身后。
他夸张地“哎呀”了一声,“这不是中原小姐吗!好久不见,您还是如此漂亮可爱。”
从前我就觉得纪田正臣的声音和太宰先生有点像。
现在过了变声期,他们的声线似乎变得更接近了。
我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他,没有任何遮掩地将自己的嫌恶之情表露在脸上。
被人夸是好事,但被用很像太宰先生声音的声音赞美,我卷起袖子就能看到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或许纪田正臣会感到委屈,他甚至不明白时隔两年再次相见只不过是走在路上的自己到底哪里触了我的霉头。
但历史总是具有必然性。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出现之前你们看到的,我们坐在火锅店里其乐融融吃火锅的一幕。
我连装模作样与纪田正臣道别的心思都没有,火锅、恶作剧、与人聊天都没有让我的心情变好。我知道自己从小就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认为迹部和赤司会对我不那么走心隐瞒的秘密闭口不谈。
露马脚留痕迹他们可以装作看不见,感到古怪他们可以迫使自己不去深想。
但我却从来不敢细究他们会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是中原深海吗?
不,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于,他们本身就非常非常的好。
迹部有他自己的骄傲与矜持,赤司有他隐秘又独特的温柔。
接受别人的好意对我而言向来不是件难事,可该如何回报却似乎一直是我在不断逃避的问题。
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开始渐渐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付出,不再像是互赠生日礼物那样简单明了。投其所好的答案不再只限于网球与篮球、阅读与将棋、约克郡布丁与汤豆腐这么几项之间。
有许多我好不容易习以为常的事物正在悄然地发生着改变。
虽然从前我总要被太宰先生拖去和芥川打上一架、镜花也总是对我爱理不理、迹部能和赤司因为糖水与食盐水哪样才能作为给出静电屏蔽效果的导体而争论一整个下午。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的沉溺在从前单纯又快乐的日子里。
不要长大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愿望。
可愿望和梦想始终是人类的主观臆想。
引力能够穿越时空,我却没办法倒退回到过去的时光。
而在这股不可控的力的作用下,将要被我铭刻在灵魂最深处的、有史以来最为混乱也是最为让我无地自容的、噩梦般的冰帝第一百零一届学园祭,终于在五月与五月病袭来之前,揭开了帷幕。
第41章
041发酵的非凡之事(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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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茨维格曾在《人类群星闪耀之时》中写到:历史大多数时候是个编年史家,冷漠而持久地穿针引线,将那根巨大的经历千年的链条环环相扣。因为所有的巅峰时刻都需要筹谋,所有非凡之事都需要酝酿。
而对于勉强完成了义务教育、孤儿院出身的中岛敦来说,历史大事件的结果不会因为有他没他而发生结果的偏移改变。他所能做到的,只不过是将掌心摁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到从今早上出门开始便一直在惴惴乱跳的心脏。
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不安?
中岛敦亦步亦趋地跟在不好好走路蹦蹦哒哒的太宰先生,以及恨不得把太宰先生一巴掌拍进地里拔都拔不出来的国木田先生身后。
在莫名腾升的不安之中,他想起昨天把他当街拦下的江湖艺人……那人戴着黑色小圆片的墨镜,蓄着两撇八字胡,手里拄着根悬着蓝底白字旗幡的竹棍。
旗幡上有个笔画复杂的汉字,中岛敦没认出来,但他知道那个圆圆的黑白图案是太极。拦下他的这人的打扮,和上世纪出品的香港电影里的算命先生别无二致。张嘴便是一股奇怪微妙的口音,“这位小哥,我看你印堂发黑,面相有异,恐是劫数已到的不祥之兆啊!”
老道一掸身上的道袍,端的是一副心怀世人疾苦的大无畏神色,他细小矍铄的眼睛再次上下打量面前的猎物,却发现身材细瘦、略带苦相的中岛敦面对这番危言耸听的发言,并没有如期给出应有的反应。
他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失措。只是露出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等区区凡人不得妄想与天斗法的颓废神色,继而绕开了这位打着道教名号的江湖骗子,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这世界上真有从小衣食无忧被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鸿运当头的幸运儿,那么中岛敦便是那天秤另一头从出生起就没有半分运势可言的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