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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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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馆,梅晓蝶把整理好的行囊交给萧三郎
    “多则一个月,少则十来天,就可以回来了吗。”
    萧三郎想了想:“差不多吧。”见她欲言又止,思忖了会儿,主动安慰:“此去不会有多少危险。毕竟公子武功恢复,兼之江湖格局又有新的变化。胡氏庄园和藏剑山庄发生的事,不会再有。”
    梅晓蝶连忙笑了笑:“确如你所说。”抬起头,瞧着他的眼睛,试探着问了一句:“也不知道公子如今想要做什么,逸城往后会有怎样的作为。”
    “大抵不会再被别家门派压制吧。”萧三郎低头亲了亲她,背起行囊。
    殷十三晚一点踏出无忧馆的门。出了庄子,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人跟着。殷十三心里头想:“真是胆大包天,敢在这里对十三爷爷用阴招。”过了舒娘子住的锦旺坡,在鸳鸯池的竹林边,殷十三突然钻进林子,随后跳出来,一把逮住那个鬼鬼祟祟跟了自己一路的家伙。
    “想死是不是!”
    他刚举起手,那个被抓住的小子立刻发出惊人的尖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声音很熟,殷十三连忙住手。仔细一看,他松开另一只手,大叫:“怎么是你啊,顾姑娘!”
    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厮,偷偷跟了殷十三一路的,正是拜火教仅剩的教徒——顾雁语。
    本来是依仗程倚天的特别眷顾留在了逸城,但到后来,程倚天去了湘西,随后又失踪,失去特别眷顾的她,就只能依托在嫁给萧三郎的师姐梅晓蝶身旁。因为萧三郎和殷十三一直各自责怪:自己弄丢了公子,那时候还在主事的雷冲不免对他们俩多些冷落。萧、殷的地位无可动摇,可是,萧三郎之下,只被当成萧三爷妻妹的顾雁语,就难以避免,遭受了来自于庄子里更个阶层的鄙视和非议。
    第一年的冬天,就因为没有冬衣过冬,在房间里东到发烧。
    开春后,雷老爷子启程去海边,逸城上下的事务重新落在杜伯扬手里,萧、殷的处境于是回暖。作为杜伯扬身边的智囊,萧三郎的重要作用顿时重新凸显。而就在这时,梅晓蝶生下萧念奉。之前对妻子恩爱不够,有了萧念奉后,萧三郎对梅晓蝶的态度改变非常大。埋藏那么多年对蓝凤儿的感情,一股脑儿全释放出来,全部倾注在萧念奉以及梅晓蝶身上。
    作为梅晓蝶的师妹——顾雁语,在逸城的日子,才算真的好起来。
    不过,对于顾雁语而言,生活氛围的改善,和生活条件的转好,都解决不了内心真正的难题。
    程公子不见了,逸城除了靠剑庄的燕大小姐庇佑,已然失去和唐门这样的门派相抗衡的实力。不论杜大当家、殷十三爷,还是自己的姐夫萧三爷,扬名立万都绰绰有余,在江湖上开宗立派并创下盛名,实力委实欠缺。财力雄厚的雷老爷子,也只能终日漂泊在海上,期待有朝一日找回承载众人厚望的逸城公子,却始终不得成功。
    那么,自己和唐见雄的事情,怎么办呢?
    这会儿,她落在殷十三手里,安危自然不是问题,可是,当殷十三要把她送回去,之后,又说要飞鸽传书给萧三郎,问萧三郎能不能带她出逸城去,顾雁语非常着急,几乎落下泪来,苦苦哀求:“十三爷,求求你,必须您亲自带我出去才可以。姐夫不会同意我离开这里。”
    “你师姐知道这件事情吗?”
    顾雁语期期艾艾点头。
    “梅嫂子不知道如今我们要面对哪些事?”
    顾雁语脸红了,手脚无措,更是不知道如何自处。
    殷十三审视着她:“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公子既管不了你,甚至都管不了他自己。江湖风雨太大啦,能够安安稳稳生存下来,我也好,你也好,都应该觉得极为庆幸。”
    “我、我知道……”顾雁语嗫嚅着,和云杉颇像的一双眼睛里水光盈盈。不过,当殷十三继续想说劝她回去的话,她立刻大声嚷起来:“我必须去找唐见雄。他是不是还承认我,是我必须需要的一个答案!”
    “你可以等局势再明朗一点——”
    殷十三话还没说完,顾雁语就用很大的一个声音将他打断:“我等不了、根本等不了啦!”
    殷十三被吼得一怔,直挠后脑勺,也没想通:为什么顾雁语好好呆在这个地方,却再也等不下去。
    他为人直,心肠甚软。顾雁语又哭又闹搞得他心烦意乱,最后只能投降。“行行行!”他随口说,“我带你出去!”刚说这话,两只手都被顾雁语抓住。
    顾雁语激动不已:“十三爷,我就知道你心善。”
    高帽子戴在头上,殷十三不好意思再摘下来。带着顾雁语,两个人各骑一匹马离开逸城。
    在莲花乡,殷十三和顾雁语分手。临行之前,殷十三交代:“假如有歹人劫道,报血化梅何翩翩的名字就可以。范大成、刘奕可也不错,只是道儿不同,有时候报出他们的名字来,不同地方的路霸极有可能没听过。若血化梅也搞不定的,那就说左青山。盘缠没了,或是很想买些什么,需要排场之类,都可以找左掌柜。湖南界内,老左都很吃得开,即便在四川,他也可保证你衣食无忧、一路太平。”
    顾雁语一一记下。
    之后,顾雁语向西,殷十三向南。没走多久,突然天气大变。来到江边才知道,一夜大风吹得江上浪涛滚滚,码头全部关闭,两天没开。
    殷十三只好投宿在临江一个小镇的客栈里。
    早上起来吃早饭,殷十三一边瞅着外面被吹了斜过来的阴雨,一边发愁。正在叹气,外头突然进来几个人。头前一个女子,收了伞之后,露出一张虽然白净可是纹路明显的脸,妆容非常讲究的缘故,给人第一眼印象倒是精致又很利索。身上穿着红色大衫,外头加了一件玄色的褙子,大衫的袖口和褙子的对襟,都绣着同款式的雀鸟,下面系着一条枣红色的裙子,裙摆多褶,雀鸟图案绣得也很多。
    她的身后是穿着蓑衣抬软轿的两个轿夫。
    软轿上绑着一把大伞,进店后便撤了交给小二。软轿里面坐着一个男人,蜡黄蜡黄的一张脸,眉毛稀疏,眼睛细小。塌塌的鼻子居然还有点歪。厚厚的好像两根香肠的嘴唇,让这样一张本就乏善可陈的脸丑出了天际。
    这个男人整个儿瘫软在软轿上。妆容、衣衫都颇为讲究的老妇人让轿夫小心把他抬放到店堂里的太师椅上。轿夫领了钱,去外头找地方吃饭。老妇人问那个男人:“吃早饭吗?昨晚儿就一直没歇,赶了这一夜的路,我倒是还好,你看起来,还真是累到不行呢。”
    那个男人喉咙发出“喝喝喝”的声音,厚厚的嘴巴歪来歪去,也没挤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老妇人却似听懂了,吩咐前来问询的小二:“拿你们这儿最为便宜好做的东西过来。”
    小二一呆:“您的意思是……”
    老妇人眼皮一撩,修饰得挺美的脸煞气毕露:“馒头片儿、隔夜稀饭,热一热就能吃的,这都听不懂吗?”
    小二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没接出话来。
    老妇人先是恼怒,很快却又笑起来:“我这侄儿害得天生的软脑病,从小受不得力,既不能好生坐着,更加不能站起来行走。就是说话,都很费劲。你听听,他现在想说‘饿啊,我想吃啊’,你听得懂吗?”
    小二连忙讪笑:“听、听不懂呢。”
    “就是啦,”老妇人摆出一张通情达理的脸,“他不能吃油腻、结识难消化的。馒头片儿,泡隔夜热稀饭,最好。”一边说,一边放了一排铜板儿在桌上,接着道:“我吗,是吃素的。金针花儿炒茭白丝,这个季节还有。给我来一盘。点盐水的鸡蛋白,蛋黄切记不要,并一碗现煮的小米粥,就这些了。”
    小二满以为能在任意用两个人的老妇人身上多赚一些,这三十来个铜板就能打发的一顿饭,让他不仅兴致大减。
    好在服务意识还不错,将金针花儿炒茭白丝、点盐水的鸡蛋白以及小米粥送来时,他还保持笑眯眯热情的态度。
    殷十三目光游走,随便看看,蓦然间发现老妇人手指尖亮光一闪,随后想要细看,那亮光在小二堆着笑脸跑来之际又没有了。
    小二什么都不知道,职业习惯:“客官请慢用。”
    没来由的,殷十三浑身紧张出一身冷汗。也因为此,他就不时去看老妇人和那个丑男人。这一看不要紧,殷十三竟然发现那个丑男人一直不停看自己。看啊看啊,看得那个老妇人都不除疑,屡屡回头,向自己这边张望。
    殷十三自打进了逸城,前有公子程倚天领着,身边还有杜大当家、萧三郎和冷无常这样的高手相互依仗,除了对六大门派掌门、玄门门主、剑庄庄主这样级别的高手有些忌惮之外,其他“不知名”的小角色,早已不在他的眼中。
    加上这里离逸城不远,地盘尚在自家势力范围之内,他当然不怕。
    老妇人越是目光中流露出凶狠,他越是察觉出此事非同寻常,盯着那个丑男人看时,态度坚定,目光直接。
    老妇人转回脸去,嘴角一挑,露出一丝冷笑,回头叫小二:“雨这么大,我便不走了。你们这儿可有上房?”
    小二一听,顿时高兴起来:“有有有,老夫人您需要坤字**房,还是坤字二号房?”
    老妇人叹了口气:“只有坤字房而已。也罢,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能够有俩房间就行,不管**、二号。”
    “那就开一间坤字**房,您看如何?”
    老妇人点头,小二飞奔而去。
    轿夫回来后,便在老妇人的嘱咐下,把丑男人抬去后面客房。殷十三坐在那儿,一直盯着拼命扭着头朝自己看的丑男人不放松,直到老妇人、轿夫以及丑男人消失。
    一顿饭之后,换了一件紧身衣的殷十三,冒着变小了的秋雨翻上客栈的屋顶。来到坤字**房位置,俯下身子,仔细听。
    屋子里面,老妇人刚好在说话:“你落在我的手里,还想再回去吗?首先,你家人根本不知道你是我带走的。我在渝州,多少年都不出来,你奶奶和你那早已死去的爹爹早就把我给忘啦。其次,我的易容术不说超过同为一门的某个人,但是,把你化得连你奶奶都不认识你,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最后嘛,你也知道,加重药效的酸软散最终会让你四肢彻底瘫痪,即便我愿意给你服再多解药,你不能动、不能说,甚至连正常一点的饭都不能吃,你说你,还能有什么用呢?”
    “喝喝喝”的声音很急,应是那个丑男人愤怒不已。
    殷十三正忍不住气愤。
    那个老妇人又道:“我就是要看着你一点一点变成了一个废人,不仅如此,等你废了之后,我还会给你穿百花衣,带荆棘刺,让你满身布满玉雪纱,然后一点一点腐烂,最后凄惨死去。”
    丑男人“喝喝喝”的声音越来越响,渐渐成了嚎哭的腔调。
    那老妇人则“哈哈哈”大笑,尖利的笑声不仅刺激得丑男人当场昏死过去,也让殷十三再也忍耐不住,跳下屋顶,踢开窗户,然后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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