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的车风驰电掣一路闯红灯回到副市长家楼下的时候，这里也已经被警察们拉起了警戒线。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响成了一片，林明镜一脚急刹车，险些撞上了救护车的车屁股。他连钥匙都忘了拔下来，直接推开门跳下车就往救护车跑过去。
    救护车开着门，医生护士们围成一圈，正在给担架上的人抢救。我跳下车往那边一看，顿时就明白了林明镜为什么这么着急。
    但加上那个人看不清楚脸，却能够看清楚裤子和鞋，那明显就是孙羽然。
    “云凉。”就在我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另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让我的脚步顿时就定在了原地。
    我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向那个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就见许牧然正有些彷徨一般地朝我这边走过来。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彷徨的模样。在学校的时候，无论是什么事情，无论再什么环境下，许牧然给我的感觉，永远都是从容的，自信的，就好像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给他带来任何的麻烦，无论什么样的事情，他总能够很好地应对。
    我一直很喜欢他，最喜欢的，就是他那一股永远从容和自信的感觉。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有些颓然犹疑的少年，我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和我所认识的许牧然，就好像是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样，让我有一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了……吗？”我迟疑了一下，才问出口。
    “没什么。”许牧然的脸色惨白，他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看起来却也是摇摇欲坠的。
    “那……”我尽量寻找着措辞，最后还是向救护车的方向指了指，“他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家有一个女佣人，当时走过去跟他说话……”许牧然也向救护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好像也很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就讲了起来。
    听着他的讲述，我脑子里才渐渐还原出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原来，就在我们走了之后不久，许牧然家里的一个女佣，过去跟孙羽然搭话，问他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吃点东西什么的，孙羽然拒绝之后，那女佣就突然暴走了。根据许牧然的说法，那女佣的指甲突然一下变长了很多，两只手上的肉却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消失了，一双本来圆润好看的手，却飞快地变成了皮包骨头，就连筋络似乎都被不知道的力量给消融掉了，只剩下了那一片冰冷的骨头和人皮，看起来尖锐又吓人。
    大家都被吓到了，纷纷往后退，孙羽然的应急反应也很快，迅速伸手就钳住了那女佣的手，可是那女佣脸上身上的肉，也在这时候开始一块一块地消失，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只有一双眼睛向外凸了出来，看起来却更让跟感觉诡异又害怕。
    紧接着，她张开了嘴，那张脸上的肌肉都消失了，皮肤上就清晰地显出了牙床的骨殖形状，而从她喉咙里所发出来的，也是一种尖锐的，就像用破铲子划拉锅底一样的声音……
    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只有孙羽然的眉头一皱，他一手钳制着女佣的双手，另一只手向自己的口袋里伸进去，看起来就像是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咒。
    可就在这时候，那女佣的头竟然突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准确说，她的脖颈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给掰断了一样，却因为外面的皮还存在着，而形成的了一种奇异的错位效果，让人看起来简直要抓狂。
    那颗掉下来的脑袋，更是借着人皮的松动，猛地向掐着自己双手的孙羽然的手咬了过去！
    孙羽然猛地一松手，整个人飞快向后退去，那女佣却像是本能地在追逐他一样，几乎不带停顿地就向他扑了过去，两个肩膀喀嚓一声，双臂竟然也脱落下来，晃晃荡荡地直接向孙羽然抓了过去！借着人皮的延展性，她的胳膊竟然变成了平时两倍的长度。
    “都出去！”孙羽然一边咆哮，一边冲着周围这帮人摆了摆手，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夺门而逃，许牧然却因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额人过度震惊，站在原地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跑。
    他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一次，从那张年轻的脸上，我看到了几分畏惧。
    “后来呢？”我想了想，还是转开了目光继续问道。
    “后来……”许牧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梦游，“后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动都动不了，然后，孙羽然冲我跑了过来，一脚把我踹出去了。”
    我脑子里想着他跌跌撞撞退出房间的画面，有些心疼，更多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是一种难言的失望。
    就好像以前，他在我眼中是一朵高岭之花，让我难以触及的时候更有种心悸的圣洁感，可等到这朵花摆在了面前，就总会让人发现他身上各种各样的缺点，是之前远距离的时候，绝对看不到的。
    “啊……所以后面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了是吗？”
    有了之前的那种感觉，现在我竟然就能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心里完全不起波澜了。意识到这一点，我顿时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薄情寡义。可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玄墨的身影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脑中。
    “好。”他说着，身影就像浮尘一样，消散在了阳光之中。
    等等……我突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玄墨之前，不是从来没有出现在阳光之下么？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鬼魂吧？可这一次，他分明就出现在了阳光下，出现在了我旁边……
    一想到这一层，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云凉，你在想什么？”许牧然的声音又从旁边传过来，这一次，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没什么。”我随口敷衍了一句，“我去看看孙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