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也不需要想那么多的。”红衣女子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能看见我脸上所有的表情。
    “它们……”我咬了咬嘴唇，心里的软弱让我这时候甚至顾不上她对我的那些意见，只顾着低声问道，“它们还有几会出现吗？”
    “不可能了。”红衣女子说道，“这地方的阵法很诡谲，就算是我进去，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你们这些人类，怎么会这么愚蠢？”
    她的声音里这一次是真正带着几分不解的。可是这个问题，却偏偏点在我心里最软的那个点上，让我心里的火气几乎忍不住就就要爆发出来了。
    “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种阴郁甚至让我现在都吓了一跳，“你说他们……傻？”
    “难道不是吗？”红衣女子侧目看了看我，那张娇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来，“云凉，你不会以为，我们现在有了约定，我就会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对你有所忍让吧？我告诉你，你想的是不可能的。”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沉声说道，一面捏紧了拳头，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已经气愤得发抖，“可是你不能说他们愚蠢！他们做的，是他们应该做，有责任去做的事情……”
    我说着，又忍不住要去看她脸上的表情，满以为自己会看见一张全然不屑的脸，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张脸上这时候所露出来的表情，只是一种茫然，带着一点好奇。
    “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责任？”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责任，就是他们这样，命都不要，计划也没有，就往里冲吗？”红衣女子的声音带着疑惑，“责任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的确是没有的，可这也不代表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刚才那点火，在她这时候这么一本正经的声音之下，竟然平静下来了不少。我看看她，就见那张脸上这时候流露出了一片认真神情。
    “对你来说，也许你没有把握的人，的鬼，你都可以不动手。”我终于叹了一口气，心绪平静下来之后，我居然也可以从她的角度去看这个问题，而在几分钟之前，这是绝对做不到的，“你很强大，对你来说，没有你杀不了的人，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可是对我们来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她好像是真的好奇，看着我的眼睛，一迭声地追问道，“你们这些人，难道会对着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的事，而去拼命吗？”
    “会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像是又听见了孙羽然当初说的话。
    “我们这些人，为的就是这些道义，为的就是保护普通人。如果那些东西来了，先顶上去，先死的，一定是我们这些人。”
    他说话的时候很轻松，那时候，他那张年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意气风发，或许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里吧？
    不。我很快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孙羽然他们，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们自己也许随时都会遇到麻烦，随地都会死去，就像是这次一样，死的悄无声息，甚至如果我没有能够从那个世界解脱，没有发现血尸的本体，我根本就不会知道那个人真的是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
    我觉得自己的眼眶又开始发热，急忙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种感觉给压制下去，一面别开了脸。
    “他们是抱着每一次都必死的心情来的。”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那其中的哭腔显得多么明显，至少在这个时候，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软弱，“我们这些人类之中，可能没有你那么强大的人，可能没有那么变态，可是我们心里有一条线，我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为了这条线，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不要。”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疲倦。那种疲倦的感觉非要这时候说起来的话，就是我整个人都像是陷入了一种惶惶然之中，好像已经窥见了某一个必然的结局，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最后的归宿究竟是什么样。
    会是什么样呢？
    我有些以抑制不住地想着，却又更觉得自己这时候看起来格外狼狈。我慢慢地沿着街角往学校走去，这里离学校其实一点都不近，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更没有了那些和我一起来的人，也只能这样慢慢地往回走。
    从地下出来，走到这里，我才发现，这时候其实太阳还挂在空中，阳光正缓缓地穿过街道，穿过那些已经开始落叶子的法国梧桐，从稀疏的枝丫间落下来，搭在我脸上，身上，让我整个人都有一种恍惚的，好像岁月静好一样的感觉。
    可是我知道，一切都已经不是表面上能看到的那个样子了。我们谁都看不到的未来，正以一种固有的轨道，向我们不怀好意地逼近。
    “喂，你说句话。”红衣女子的声音传来，好像还带着一丝不快，“你怎么这么无聊？”
    “你不是杀手吗？”我淡淡地回答，“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别人说不说话？”
    “我当然不在意。”她翻了个白眼，或者说，在我以为我看到的角度，我觉得她似乎向上翻了个白眼。
    “那就好。”我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她说话。
    我们沉默着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终于在夕阳快要落下去之前，走到了明达大学的校门外。
    “可算是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不耐烦，“我可是第一次这么慢地在这个世界上晃悠。”
    “不是很好嘛？”我低声说道，“看到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多的生机……”
    “总会消失的。”红衣女子的声音顿时有嘲讽了起来，“你不会是因为想要看到这些无聊的东西，才选择了这样走回来吧？”
    我摇摇头。当然有这个理由在其中，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囊中羞涩。
    “你最好记住，这些东西，看起来美好的，鲜活的，都是很容易就会消失的。”红衣女子的声音平静之中似乎带着一点冷意，我听着，隐约又有一种名伤感的感觉，就好像我突然感觉到了她的心，也一样是柔软的，其中似乎还带着几分让人看不出真假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