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我忍不住怒喝道，却又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传出来的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好像我明明已经有一次预见了结局，却仍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能怎么样？”他顶着陈萱的脸，蹲下来，仰面看我。那张脸上纵横着无数的伤痕，并且越来越多，让我已经感觉不到她身上还有一丝丝活着的可能了。
    “放过她！”我忍不住喊道。
    “放过？”林明镜偏了偏脑袋，像是很得意，“可是你应该知道，从一开始就该知道，她是一定会死的，不是你说放过，我就能放过她的。”
    “你要什么条件？”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说，你的条件。只要我能满足你，我一定答应。”
    “我的条件。”他看起来好像笑得很开心，“我的条件，就是要她的命。”
    他说着，猛地向后退去。我吃了一惊，急忙向前扑过去，想要抓住陈萱的衣角，那一点点的布料却已经从我手中滑了出去，飞快地消失。
    “萱萱！”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尖叫，那声音让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刚才那样的声音，真的是我发出来的吗？
    “真好听。”陈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和一个诡谲微笑着的嘴角。
    “林明镜，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我做什么了值得你们这样对我？他们跟我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别人也要死？”
    悲凉的感觉从我心里猛地铺展开来。我恨不得自己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个死人，也好过这个时候看着这样的场面，却无能为力。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此时密布的血腥气味，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又一次被投入了整片冰冷的血池之中，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水中没顶，毫无呼吸的机会，渐渐窒息下去。
    “我是想过的，你记得吗？”林明镜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愤怒，“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云凉，你们让我失望了……云家村所有的祸事，都是从你们开始的，你们当然也要付出该付出的代价！可是你你们呢？想想你们是怎么做的？你真的觉得你们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该付出什么代价？”我努力地喘气，努力地呼吸，却只能觉得自己的嗓子里，血腥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他们不过是因为你的迷惑，因为你做的孽，而被迫背上了这一笔血债！”
    “没有我，他们一样会做这样的事情！”林明镜吼了回来，“天命，什么是天命，你知道吗？就是无论你喜欢什么，无论你心里想要留住什么，它都会被夺走，都会变成虚无！无论你做了什么努力，无论你怎么想，你一样什么都留不住！”
    “你是……图穷匕见了吗？”我愣怔了片刻之后，忽然觉得非常疲惫。
    他刚才跟我说的这些话，我总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就在刚才，他那么歇斯底里的时候，我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准确地说，我想起了另一个林明镜，那个对着玄墨发火，说他心里的诸多不快，说他心里的那个女孩的林明镜。
    “你失去过，你觉得一切都不公平，可这并不是你做这些事情的理由吧？”我低声说下去，不知道为何，心中竟觉得充满了勇气，“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可你那个时候呢？你是想要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我不需要知道。”林明镜淡淡说道，“该活下来的人都已经死了，该死的人却还活着，这本身就已经够不公平的了，我还需要去理解什么？我不需要去理解那些对生命完全不尊重的存在！”
    “就像你现在这样吗？”我觉得疲惫不堪，却又不想对他继续说明白些什么，只是淡淡地继续说下去，“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才会继续对你仇恨的那些人来说这种话。”
    “哦？”他看起来像是有了些许的兴趣，可就在我觉得他会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他却已经迅速地收起了笑容，那样冰冷的脸色衬着那张脸上的血痕，显得格外狰狞。
    “你想她，她也想你。不管天道是否让你们活下去，她都一样在等你，不是吗？”我急忙说道。
    “她跟在你的鬼王身边。”林明镜慢条斯理地说道，“帮你们来阻止我……这就是对我的想念？这就是等我？等我真的彻底死透了，才甘心吗？”
    我忽然不敢说话了。
    林明镜脸上渗透着的太多情绪，我都能够感觉得到，甚至是感同身受。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有再多的话，我都是一样说不出口的。我没有办法劝说他什么，就像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真正去相信玄墨说的一些话一样。
    “可是……即使我现在不能完全相信他，我还是会想要相信他。”我轻声说道，“你不知道吗？如果你心里始终留着一个人的话，你一定不会放弃的。就算你没有那么爱了，你对自己说你开始仇恨了，你连她也不要了，不想要了，不想留在心里，不想留在身边了。可是你做不到啊。”
    我忽然感觉到一种酸涩的心疼，又夹杂着顿悟的感情，复杂中，带着一点醇厚的，让我想要落泪的感觉。
    就像是感动了自己。
    “我做不到？”林明镜的语气有些古怪，很快，他又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潜藏着太深的悲伤，让我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就好像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一样。
    “你错了。”他忽然说道，“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些事情上。”
    “是吗？”我轻声道，“如果她对你没有眷恋，你不是早就死了吗？如果你对她没有眷恋，她不是也早就被你手下的那些东西，撕成碎片了吗？”
    “你也许应该闭嘴了。”林明镜的神情忽然冰冷了下去。他的目光也一样冰冷，那种冷冽让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可我并不想听话地闭嘴。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明明……就不是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