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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谁?”
“此人是太仆寺寺丞,聂光裕。”
顾励:“……哦,又是太仆寺的寺丞啊。”
穆丞相笑而不语。
“这聂光裕于治水之事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聂寺丞虽然年轻,但他祖父乃是治水名臣聂峰。他年幼时便跟着祖父,见多识广。他入仕后,原先是在工部任主事,写过几篇治水的奏疏,老臣找来看过,以为此人深得他祖父的精髓,是个可造之材。”
顾励点头,想了想,问道:“还有别的人选吗?”
“还有一人……”穆丞相沉吟,有些犹豫。
顾励笑道:“丞相为何犹豫不决?这人总不会是已经发配辽东的傅少阁吧。”
穆丞相摇头,说:“并不是傅郎中,只不过此人与傅郎中一样,曾经犯过错,不知陛下可还愿意起用他?”
“这人是谁?”
“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夏星骋。”
这名字仿佛已十分久远,顾励想了片刻,终于回忆起来。这位曾经是王正的党羽,在朝中时与左世爵是死对头,后来顾励彻查王正案,把这人削职为民,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穆丞相为何举荐他?”
“夏御史曾任工部侍郎,景顺十年那次大洪水,就是夏御史临危受命,带人前去黄河边治水的。夏御史……唉,夏御史曾经也是个心怀理想,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啊,陛下提起治水,老臣自然便想起了他。”
顾励想了想,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用夏星骋。他这才下台几个月,若是又起复,朝臣们怎么想,百姓们怎么想?
可是,教他意外的是,过了没两天,他居然收到了一封投书,乃是夏星骋请人带进京城里来的。
夏星骋回了老家开封,近来到了六月,雨水便多起来,夏星骋担心黄河支流要淹开封,特意投书请陛下派人治水,又在投书中写了数条治水良方。
这书信乃是他十多日前便写下的,夏星骋还在信中说,无论陛下派谁来治水,他都愿意协助此人,不求分文报酬。
顾励想了想,便下旨调派聂光裕并几名工部主事前去开封治水,夏星骋全力协助治水一事。
顾励批了大笔的钱,此外还给了聂光裕一个锦囊妙计。这秘方他在焦烈威开拔时也曾给过,那就是水泥的制造方法。
水泥其实挺简单,只需要石灰黏土磨粉混合,煅烧后再和铁矿渣一同磨粉,加水搅拌便可使用。大楚和明朝一样,在十七世纪出已经掌握了成熟的石灰烧制技术,要制作水泥还是挺容易的。
虽然水泥易开裂,筑城墙水坝还需得钢筋,但用水泥填补水坝修补城墙还是没问题的。
他亲自把聂光裕送到城外,盼着他们这一行人能把治水之事做好,不说解决百年后患,能维持黄河十年之稳,也是造福万民的大功一件。
聂光裕骑在马上,带人离开。
妻子他已经托付给了姑姑照顾,也留下了足够的钱财。虽然购买雄阉马一事,计少卿也已经认罪,赖不到他头上,有投名状在手,他眼下是很安全的。可这京城中,还有左世爵那个老狐狸在,他没有施展的余地。
出京治水,虽然凶险,但或许也是他的机缘。
聂光裕回头看了一眼。
这京城,他迟早有回来的一天。
左府。
左世爵已经知道聂光裕出京治水的事情了。
也知道陛下派了夏星骋全力协助治水一事,这几天不少人来旁敲侧击,打探他的态度,看样子是认定夏星骋起复在望。
左世爵倒不在乎夏星骋会不会起复,他的党羽都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别说阉党,就连自己,也已经元气大伤,现如今若说朝廷还有什么党派,那大概就是陛下党吧。
他烦恼的,是另一件事。
眼看七月中旬就要到了,可他的话本子还是只写到一半,左世爵越是着急,便越是写不出来,枯坐一天憋出几页纸,隔天再看又觉得自己所写宛如狗屎,不名一文!
这般折腾了几日,左世爵便病倒了,躺在床上盯着蚊帐,默默想着金庸究竟是谁,为什么世上有这等奇人?难道这就是老天降下来折磨他左世爵的?
想他左世爵,年仅二十便高中状元,此后在朝中不说仕途坦荡,可四十岁上已做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即便王正大权在握,自己一样能团结党徒,与之抗衡,这大楚十七朝国君,似他这般有能力的臣子,数不出一只手来!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既生左,又为何要生金啊!
左世爵休息几日,又强撑着坐起来,让家仆替他磨墨,奋笔疾书。他有预感,这部话本或许就是他的绝唱,他留在这人世间最后的声响,务必要惊天动地!
待到七月二十,稿子终于全部写完。左世爵已没有精力再修改,让家仆把稿子交到报坊,便一病不起。这份稿子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精气神,他的健康状况,已被创作摧残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待书籍一付梓,左世爵便迫不及待地叫家仆们去报坊买书,就算知道,自己可能无法超过《倚天屠龙记》的销量了,可他无论如何,不能输得太惨淡!
待到了七月三十日,报坊把两本书的销量贴在门口,一大清早家仆便去看了,来回禀左世爵后,他沉默良久,让家仆扶着,进了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