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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夷辛几个月前曾在报纸上与人打嘴仗,而且是为兵部尚书杨鸿见假意与女真人议和讲款之事。
虽然看不到那些文人生员们说了什么,但陈奉毕竟在大楚生活了十九年,也观察了许多年,按照他的了解,那帮读书人们清高自傲惯了,成天把儒家那一套挂在嘴边上,自信满满大楚乃是□□上国,陈奉完全想象得到,被议和讲款戳到了大男子主义敏感自尊心的这些文人们,究竟会怎么痛骂杨鸿见。
夷辛帮杨尚书讲话,一定也被一起骂了吧。
陈奉继续往下翻,居然看见夷辛在报纸上公然约架,哦不,是召开文会,而且还点了几人的名,文会地点居然是——辽东?
夷辛为什么会跑到辽东去?
他不是一直身居皇宫大内吗?
陈奉心中有些不安。
再往后翻翻,就再也没有署名为顾宜兴的文章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被夷辛点了名的文人才子们,他们的锦绣文章频频见诸报端。
陈奉读了两篇,感觉有些奇怪,这些文人才子们好像都改变了立场,开始帮皇上说话,给朝廷推出的政策做解读,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好像跟狗皇帝站到了一边。
在辽东究竟发生了什么?
缺失了部分信息,陈奉无法还原出夷辛身上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夷辛现在还好不好。
陈奉感到不安。
“陈,你怎么了?为什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罗伊爵士关切地看着陈奉:“难道是联合银行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在联合银行可是持有不少股份的,新年刚过,他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
陈奉叹了口气,说:“亲爱的朋友,当然不会是银行出事。我最近在为一件私事感到困扰……”
罗伊爵士放下心来,笑道:“让我猜猜,是感情上的事吗?”
“差不多。”
罗伊爵士登时来了兴致,天知道多少上流社会的贵族成员向这位哈德斯(1)的宠儿大献殷勤,可他始终不为所动,他的不解风情不知道让多少美丽的男性女性心碎,现在,这位朋友终于要开窍了吗?
“是什么情况?亲爱的,你不妨跟我说说。”
“我有一位恋人,他欺骗了我,现在杳无音讯,我担心他遇到了不测,可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管他,因为他的欺骗深深伤害了我。”
“哦,天哪。”罗伊爵士说:“亲爱的陈,不要欺骗自己,你始终爱着他,否则你不会为他担心。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是否爱你?”
陈奉毫不犹豫地说:“那是当然,我很笃定。”
“那么我想他的欺骗一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相信我,他内心的伤痛一定不比你少,你劝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也不要再折磨他了。去找他吧,如果你担心他的话。”
陈奉看着罗伊爵士,他一向觉得这家伙是个笨蛋,可现在身陷迷茫的他急切地需要一些建议,哪怕那来自一个笨蛋。
更何况罗伊爵士是个情场高手,这让陈奉内心的天平向着听从他倾斜了。
“相信我吧,陈,既然他遇到了危险,出手相救是一个绅士应有的品德,他的感激和爱将是绅士的报酬。”
这话倒是点醒了陈奉,如果他救了夷辛,夷辛一定会很感激他,劝说他不要再为狗皇帝卖命就容易得多了。
到时候,说不定夷辛会愿意跟他一起出海!
陈奉眼睛一亮。
这时候,天真的罗伊爵士压根不知道,陈奉的恋人在海的那一边,那个叫大楚的东方国度里。如果他早知道的话,一定不会劝陈奉做一个绅士!毕竟陈奉才刚站稳脚跟,他一旦离开,失去他的联合银行还能平稳发展吗?
陈奉也知道,他选择在此时离开有些冒险了,一来在这个月份,海面上的风向并不利于出航,二来他若是这时候回到大楚,再回来时这联合银行可能就不姓陈了。
但是,他认定若是自己遇到了危险,夷辛一定也会不顾一切地相救,联合银行可以再建,这全世界可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夷辛了!
手下人若是知道,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阻止他,于是陈奉偷偷雇佣了几名法兰西的水手,租了一支尼德兰的船队,准备了足够对付海盗们的火器,把联合银行的工作一一安排好,测算了一个合适的天气,便悄悄出海了。
当陈奉在海面上劈波斩浪的时候,顾励还压根不知道将收到怎样的惊喜。他在礼部的安排下参加农历新年的宴席,喝了点酒,人便有些醉醺醺的,李棠扶着他,牵着贞儿回到乾清宫。
乾清宫点着灯,焚着香,看起来虽然气派,走进去却觉得空荡荡的。贞儿嘴上说着要跟顾励一起守岁,可宴席上吃饱了,回到暖融融的宫里便开始打盹。
顾励让宫女给他擦洗了,放上床榻让他一个人睡,自己默默在窗前坐着。
李棠笑道:“陛下,看来今年只有臣陪陛下守岁了。”
顾励笑了一下,说:“这宫里人少了些,挺寂寞的。”
李棠道:“陛下明年也该选些人进宫里头了。”
顾励摇摇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谁都不如心上的那个人好。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饮食是否习惯,诸事是否顺利,心里是否想着自己。
远处传来钟磬声。
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