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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边上的张伴伴便领命而去。
等他一走,李璃将那本《秦皇传》拿了回来,看着其中一句话道:“贤王辅明君,明君者,先有容人之度。皇兄,你就是想把我舍弃,也该先清了周围虎狼呀?不然我急流勇退,你该怎么办?”
燕帝一听,立刻反驳道:“朕没有……”
“可确实动摇了。”李璃看着他,一双明亮的眸子仿佛能望进人的心底,一言就击中了燕帝的内心,“不然,昨晚为何宣了袁梅青呢?”
燕帝默然,那只是一时冲动,后来便后悔了。
“都是人,人心虽难测,却也好猜。左相强弩之末,心知已经无法跟我们抗衡,只能攻心为上。”
李璃拿着扇子,目光缓缓地在明正殿内的摆设一一扫过,仿若漫不经心道,“皇兄昨晚说了什么呢?”
李璃如今还会坦然地问,便对兄弟之情依旧存着一份希望,燕帝不得不回答。
他说:“他自知死路一条,没想着再苟且偷生。”
李璃嘴唇一翘,哦了一声。
若是犯下这样的大罪还能求得一命,那也太没天理了。
燕帝也不可能保下他,也没那个本事。
“恶人再恶,对家人存善,他求袁氏一族一条活路。”燕帝说到这里,看向李璃,“届时他会将左相所有的罪证都交出来。阿璃,你觉得……如何?”
“天理昭昭,国法无情,皇兄,您想徇私?”
“朕不愿,可好不容易能抓住左相的把柄,朕不想错过。阿璃,难道你觉得不妥吗?”燕帝不解地看着李璃,他们暗中谋划多久,一步一步走到今日,不就是希望早日将朝中奸佞给铲除,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愿?
还是说……
李璃的目光终于落在燕帝几乎迫切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抹悲凉。
“还是中招了。”他低声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燕帝问。
李璃轻叹一声,目光变得坚定,清晰地说:“我觉得不妥。”
“为何?”
“以利换利,舍了国法,乃是下三流之道,此事左相能做,天子不能!”
燕帝蓦地睁了睁眼睛。
李璃眸光清明,毫不妥协。
袁氏一族在云州作威作福,丧尽天良,岂是一个区区袁梅青就能抵罪?
这件案子的苦主难倒只是那五个历经千辛万苦上京告御状的云州百姓?
不是,他们能来,还有云州万千百姓暗中相助,无数正义之士为之英勇赴死。他们还未到来,京城的百姓,全大燕的人民就已经期待瞩目。
这些百姓想到看到什么,是恶人伏法,犹如刑部一样,按着国法威严,所有涉事之人付出应有代价!
这才叫痛快,这能才能平息伤痛和怒火,这才能劝慰天上之灵,而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帝王才会被拥戴。
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区区一个袁梅青被推出来,而放过了那庞大的袁氏一族,哪怕只是贬为庶民,查抄家业,那也不足以平息民愤。
云州百姓等待了那么久,难道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吗?他们的鲜血,他们的生命,不值一提?
而刑部,大理寺……又如何对天下人交代?
李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给予伸张正义之光的八卦小报还有多少公信力?
他回想起那位孟宪孟先生从怀中掏出来八卦小报的模样,眼前就是一阵模糊,能支撑他们一路生死追杀,没有放弃希望的不就是这点正义?
难道要屈从在当今皇帝为了铲除权臣,收拢权柄的利益交换之中吗?
“皇兄,左相的事真的不着急,袁梅青就是提供了证据,相信我,也扳不倒他的。这只老狐狸,怕是早就布置好了,趁此机会将一切都推到袁梅青身上。”
“阿璃……你知道朕等多久了?”
“知道,我一直看着。做皇帝很累,很苦,很寂寞,是天底下最煎熬的差事,可既然坐上了那就得担起这份责任来。天命所归这句话,靠的不是老天爷,而是天下百姓,皇兄,把目光从左相那里离开,当众望所归之时,所有的权柄都会来的。”
李璃将《秦皇传》重新放到了燕帝的面前,“秦皇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才大权在握,可皇兄不需要,因为有我。”
燕帝怔怔,忽然眼眶一红,湿润起来。
他抬起手拍了拍李璃的手臂,愧疚道:“朕让你失望了。”
李璃摇摇头:“没关系,夫妻都有闹别捏的时候,更何况兄弟呢?”
燕帝简直哭笑不得:“你这比喻真是……”
“能理解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李璃理直气壮道,“说了那么多,都要饿死了,管午膳吗?”
话音刚落,张伴伴走进来禀告:“皇上,慈寿宫的富宁公公来了。”
富宁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他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內侍,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皇上,王爷,两位还没用膳吧?太后娘娘命老奴送了两盘菜来,都是皇上和王爷喜欢吃的,朝政辛苦,可也别亏待自己,不然她老人家心疼。”
两兄弟一人一个,做母亲的一碗水端平。
富宁笑呵呵地看着两人一同用膳,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道:“啊哟,看老奴这记性,皇上,太后娘娘说,袁妃娘娘生了重病,不好随便见人,便做主送她去了清心宫修养,什么时候养好了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