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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璃的目光转了一圈,然后看着左相道:“听左相一席话,本王这才恍然发现咱俩的治国理念分歧在哪儿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大臣瞬间正襟危坐,就是燕帝都好奇了起来。
对面的大夏二皇子眼睛一亮,不禁侧耳倾听,他直觉接下来会有点意思。
左相微微皱眉,不过还是风度极好地说:“请王爷指教。”
“就是这垂拱而治啊!”
李璃从席位上出来,站在大殿上,朗声道:“众所周知,本王是个不学无术之人,这圣人教诲啊,没怎么听过。垂拱而治乍然一听,似乎就是帝王者袖着手,无需怎么过问国事,自有底下能臣干吏替皇上分忧解难,摆平一切,所谓无为而治,王大学士,顾大人,本王这个理解是不是也没错?”
王大学士乃是最清贵之人,是国子监的客卿,虽然不过问朝事,但是一把年纪还带着学生编纂书册,修复古籍,论才学他说第一,怕是无人第二。
至于顾大人,状元出身,礼部尚书,当然也能点评。
王大学士一般不参加这种席宴,只是今日大夏使臣到来,这场宣扬国威的场面难得一见,便自请而来了。
李璃的解释自然不能算错,他起身道:“谆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帝王德行高尚,引能人相辅,教化万民,众心听从,方能无为之治。”
“不过此乃圣人所向往,据臣所知,开天辟地以来,还未有哪朝哪代实现无为。”顾如是笑着补充道,目光落到左相身上,“相爷看来自比能臣,不过离教化万民似乎还相去甚远,皇上想要无为,微臣说句不中听的话,怕是得德超尧舜,功追太祖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顾如是真是补刀小能手,这话说的特别合李璃心意,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浓了,感慨一声:“如今本王算是理解左相不惜辛劳,不怕骂名,这么多年替皇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该管的不该管都管了的……原因了,实在是因为相爷境界太高,我等俗人不懂相爷追求帝王‘无为’而治的崇高理想。”
李璃在“无为”二字上加了重音,听得左相脸皮只抖。
最后他举起酒杯对着燕帝双手执起,恭敬道:“可臣弟以为,最符合大燕国情的还是需要皇上亲力亲为,把握朝政,纳贤听谏,使大臣各司其职不僭越,才是最好的,相信皇上定然能够实现。”
这声音掷地有声,在大殿之中回响,借着垂拱而治,剖白心迹,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怡亲王的那份真诚。
这话太明白,他不需要帝王无为,他会还政于帝王,他没有那个野心,在场的人都是见证。
燕帝不由地怔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弟弟,恍惚间想起最艰难的日子里,兄弟俩相互扶持的艰辛,内疚弥漫心头,让他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
“臣弟满饮此杯,皇兄随意。”李璃说完,抬起杯酒中,一饮而尽,端的是豪迈。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跟小时候一样,干干净净,没有染上一点欲望俗气,燕帝久久望着,然后跟着举杯仰头喝下,接着大声道:“好,朕有怡亲王相助,的确是朕的福气!愚兄不才,愿阿璃常伴左右!”
大殿中一时间落针可闻,然而很快顾如是先反应过来,起身道:“皇上圣明。”
接着朝臣齐声喊着:“皇上圣明。”
李璃将酒杯倒转,朝燕帝挑挑眉,然后闲庭信步地走回自己的席位,看了看边上的左相,不禁拿起扇子遮了半边脸,往旁边凑了凑,低声奚落道:“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左相,我劝你早点告老,赶紧给本王腾位,说不定我还能网开一面。”
这话让左相整个人都阴沉起来:“王爷可莫得意,路还长着呢。”
“也是,熬都能熬死你。”
左相闭了闭眼睛,差点失了涵养将桌子给掀了。
李璃呵呵一笑,将左相这个可恶的老匹夫给踩下去,他心情显然好了不少,正打算继续吃他的大虾,没想到刚回过头,一只手就凑到了他的嘴边,一下子将一只大虾塞进了他的嘴里。
李璃一双猫儿眼瞬间圆了,一边咀嚼,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边上淡定收回手的樊之远。
天要下红雨了吗,居然会对他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樊之远看着李璃疑惑的目光,像是得了小鱼干奖励的小猫咪,还歪了歪脑袋,那副可爱的模样让他不禁眼里浮现出笑意来。
但笑过之后,却更加心疼,想想李璃殚精竭虑为了谁,却还得一而再再而三地表忠心,安抚燕帝那颗可怜又可悲的自尊。本该最无忧无虑的闲散亲王,李璃做到这个份上,实属不容易。
他抬头望了一眼燕帝,若是这样还再猜忌,那这副狭隘的胸襟也不配当皇帝!
“还要。”李璃享受了投喂,眼睛一转就知道边上这人在想什么了,立刻得寸进尺地再次张嘴。
原来还算克制,如今是正亲亲我我,视周围为无物了。
宫妃之中,原本带着忧愁的施愉望着弯着眼睛高兴地跟樊之远说说笑笑的李璃,蹙起的眉间微微舒展开,不自觉地嘴边带了一点欣慰的笑意。
这个时常被哥哥带到施府,却转头丢给她照顾,乖乖巧巧地叫着愉姐姐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变成顶天立地的男人。
瞧方才一席话,那么自信张扬,犹如璀璨之宝光芒四射,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