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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屋里传来一声声的闷哼,时不时漏出一点痛苦的呻吟, 仿佛下一秒就能化成惨叫,压抑着,令人揪心。
“夫人再忍一忍,已经开了两指,现在不能叫, 得保存力气,忍忍啊!”
这是个有经验的稳婆,说话温柔细语, 不慌不忙,让焦急地等在一边不知所措地团团转的小霞也忍不住镇定下来。
然而已经全身是汗, 犹如水中刚捞出来的施愉却根本听不进去, 只觉得撕心裂肺的痛,一股一股袭上心头, 将四肢百骸都疼痛都一并带起来,她咬着牙连压根都酸了。
待为人母, 方知道生育乃是世间最伟大的事,痛得刻骨铭心。
恍惚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夫人, 万万不能睡,得坚持住,马上小少爷就能出来了!”
施愉胡乱的点头。
外头是怡亲王派来等待消息之人,在屋外来回踱步听得是心惊肉跳。忽然只见里面的小霞脸色苍白地闯出来,一眼看到他便道:“不好了……夫人胎位不正,快想想办法!”
这个夜晚,李璃没有睡,跟着师父在屋里下棋,下得毫无章法不说,吃子悔棋得简直让云师父的白眼翻到天上去,而且这人还不愧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云师父最痛恨的便是跟李璃下棋,也不知道樊之远是怎么能忍受这个动不动就作的赖皮精。
终于在三更鼓声响的时候,李璃忍不住抬起头望向门外:“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快一天了。”
云师父看着惨不忍睹的棋盘,不知道这棋下得还有什么意义,忍不住呛口道:“如今城门都关了,怎么传呀?”
“城门关不关对我来说没差。”李璃幽幽道。
李璃一连放下五个子,将围棋下成了五子棋,终于他将棋子一丢,对云师父说:“师父,我这心里有点慌,要不,能不能麻烦您老人家走一趟,帮我看着点,可别出事了。”
这六神无主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的是他的孩子。
“自古妇人生子都是这样,漫长痛苦,犹如闯鬼门关,一天一夜是正常的,如今还早点。”云师父劝道。
“万一,我说万一……”李璃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吉利,但还是出了口,“万一胎位不稳,大血崩呢?您也说了,鬼门关,若是没人救她,真的进去出不来怎么办?”
云师父被这么一问,突然卡壳了,就见李璃继续道:“我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了,愉姐姐没有打掉一走了之,我知道不是为了我哥,而是为了我,这大燕江山社稷得有人来接。”
“你怎么知道就是男孩,万一是个姑娘呢?”云师父问。
李璃笑了笑道:“那也挺好。”
大冷天的,外头飘雪,还让他这个老胳膊老腿去,简直不孝。若是平时,云师父定然要骂一声,这会儿只是轻轻一叹,站起来:“行喽,给我个通行令牌,这就去。”
“多谢师父。”
这个冬季,燕帝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变化,反而越发沉珂。
寝殿中能时不时地听到一声重于一声的咳嗽,直到受不了,燕帝便唤了一声:“张伴伴。”
张伴伴带着一瓶药走进去,一边熟练地打开塞子,将药递过去,一边面带忧愁地劝阻道:“皇上,不如喝杯水先缓一缓?”
燕帝对这种话充耳不闻,一颗药塞进喉咙,瞬间那仿佛要将心肺一同咳出来的闷气干痒化去了,舒坦地让他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
眉宇间的病容稍稍褪去,他问:“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吧,樊之远该得到圣旨,你说他是遵旨还是抗命?”
张伴伴递上了一杯茶,低眉顺眼道:“若是抗命,坐实了魏澜的身份不说,承认了图谋不轨,就是一力提拔他的王爷也得受他连累,应该是会遵旨吧。”
“可是阿璃什么动静都没有,让朕的心很不安。北疆太遥远了,一来一回几个月,朕都不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就怕有什么事情隐瞒着。”
说到这里,张伴伴眉间一动,压低了声音说:“今晚下面来报,说是王爷府中那位云师父半夜忽然离开王府,出了城。”
闻言,燕帝神情一动,抬头问他:“去干什么?”
张伴伴摇了摇头:“他手持着王爷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城,我们的人怕引起动静就没跟着,只能从守卫的侍卫打听一些,只是对方武艺高强,一转眼就没人了。”
“北疆的方向?”
“并不是,他去的是东门,绕行北上也太远了,再者轻装上阵,不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燕帝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在城门口盯着,一旦发现踪迹,立刻来报。”
张伴伴应下:“是。”
燕帝正要重新躺下,忽然道:“明日你去净事房看看,朕记得周美人似乎就在这几日了。”
“皇上……”张伴伴明白燕帝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忍开口。
“怎么?”
张伴伴一叹说:“净事房昨日撤了周美人的绿头牌,怕是得过几日才能伺候皇上了。”
燕帝听着好不容易平息的那股干痒又死灰复燃,他猛地一阵干咳,犹如老风箱一般,仿佛连气息都喘不过来,吓得张伴伴连忙将茶水又递了过去,“皇上,您不要着急,没有周美人,还有沈美人,即使这月不行,还有下月,此事急不得,万万要保重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