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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事情撞在一起,他还没有想出来怎么跟皇上交代,虽然已经有了所谓的“人赃俱获”,还是让人接着搜查,自己却先回了一趟府上。
自己怀里时他藏好了先帝御赐给庄亲王的玉佩,这东西能定了沈倾的死罪,可是也有别人发现沈倾身上掉出来的官印。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将局面敲定。
他可以让捡到官印的一个人永远的闭上嘴,却不能连着今晚出行的人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这里面还有皇上的人,不会有个罢休的时候,只怕动静大了,什么也保不住。
藏起来他还能说是抓错了人,人赃俱获呢?
他又要怎么办?
天青色的油纸伞被捏皱了些,放在镇安府他自己的书房里,下面压着大旗的地图。
前阵子他偶尔还能有回府的时候,同赵定一同商议守城和局势,这地图上的每一处山脉轮廓都快熟记于心。
眼下内忧外患,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拖延,最多明天午时之前,就必须要将沈倾交给刑部的人了,庄亲王没了,多少人会恨不得将沈倾千刀万剐,就算是皇上自己,也只有有一道死罪给他。
屋外晨光熹微,连灯也没掌,燕云峤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从月色坐到了日升。
那伞只短暂望一眼,他就能想起来,这伞他的先生冬日大雪里撑过,他曾经还想挤进底下分来一半,却被沈倾随手弃置在金玉满楼的大门口。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这个东西就已经有了别的意思。
也能是传递消息的工具,一些符号,或者上面写了些什么,什么样的法子都好,但是没有一个是跟他有关系的。
能这么快的就从细碎漫长的过去里抽出来这一小截的片段,全都要归功于燕云峤反反复复的自我排查和弥足珍惜的回忆。
他温习过无数次跟沈倾相处的片段,这回抽出来一小节,还好只是一小节。
那时候先生,说什么来着。
“那先生就委屈一下,陪你一道冷。”
长街白雪,岁月静好,他们的脚印,两双,一对,挨着紧紧地,深深浅浅一步步排开往家中走。
那天沈倾答应过他,一起走这人间。
如今人间也变了样子,硝烟弥漫,南方战事未平。
.......
肩上的伤口有府上请了大夫回来给他包扎,之前一次受伤还是先生给他包扎的,包的很难看,还算是结实,府上请来的大夫手艺比沈倾要好上太多了,细致的替燕云峤清除了疮口,再敷上药,服帖的包裹上。
他虽然默不作声,定定的坐了两三个时辰,最终还是换上了干净的衣物,重新穿上软甲出了府。
出府之前叫了从定国府里一直跟着他到了镇安府的陈管家,低声嘱咐了几句。
只要脑子里稍微的空上一点,他心里就能想到沈倾,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沈倾。
沈倾在金玉满楼里被萧磷非礼过,甚至想要强占,如果不是自己那天去的及时,换做是别人,他可以将人折腾到生不如死,但萧磷是庄亲王,他不能。
现在沈倾就亲自动了手,他几乎能认定萧磷的死同沈傾有关,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沈倾,怎么会杀人呢。
他四体不勤,一点小活儿都干不了,连他的枪都提不动,就连刚刚他身上也连把武器都没有。
一环套一环,他从来没去想过他的先生手上会沾上血,也不信能沾上。
沈倾如果会武功,那一定也是极好看的,但是沈倾不会。
也曾经说过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帮不上忙。难道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杀了庄亲王萧磷?
去牢房的路上,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想,陪伴在他身侧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有几分余温是真实存在的。
提前撤退了监守的人,燕云峤留下来何稚在外面,只身进了关押沈倾的牢房。
出于事态的严重性,沈倾一个人分到了一间牢房,比起路过的刑架和牢固的铁门,他的先生一个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无助。
就像料到了他会来,沈倾头也没回道,“来了?”
燕云峤打开铁门,大旗都城里的府衙,外面还有层层把守,就为了看守这样一个有些消瘦的读书人,就连他也觉得太不相称。
锁链清脆落下来,燕云峤道,“时间不多,我只有些事想问个清楚。”
末了,他又补充道,“先生不必对我也心存戒备,我虽然是奉皇上的命来捉拿刺杀萧磷的凶手,但先生,始终是我的先生。”
沈倾低低笑了一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分外明显,他道,“怎么?三个时辰,镇安将军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将我送往刑部了吗?”
“先生明知道我......”燕云峤话只到一半,“我会尽全力保先生平安,眼下我只要知道先生的答案就好。”
沈倾此时才回过身来看他,分别一年半,沈倾并无太多改变,唯一变了的是身上那股风流气质,现在对着他没了温柔笑意,平白的疏离了太多。
“你想问什么?”沈倾看着他道。
燕云峤盯着那张脸,再移不开眼,“庄亲王,萧磷,是先生所杀吗?”
“人赃俱获。”沈倾弯唇笑了笑,这才多出来熟悉的感觉,却是说着陌生的话,“燕将军不是都看见了吗?”
“我不信这些,”燕云峤道,“我要先生亲口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