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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牙刺破了衣衫,却在伤及皮肉的前一秒停了下来,辞年哭得没有一丁点声音。贺栖洲轻轻拉起他的手,查看了被符咒刺红的指尖,咬牙道:“是我没收好东西,让它被人偷走。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咬吧,你咬我吧……”
辞年终于颤抖着松了口,紧紧搂住眼前人宽阔的脊背,从牙缝里挤出一记低微的抽泣。
第二十七章 长安一诺竹溪惊变
后山静极了,连秋蝉最后的嘶鸣都清晰可闻。
辞年浑浊的意识逐渐清明,他动了动耳朵,却突然听见耳侧有人叫他的名字。
这声呼唤很温柔,贴得极近,近到能感觉到那人发声时呼出的热气。总之,是彻底将他从混沌中拉了回来。辞年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舌头顶着一块布料,再一低头,那布料上除了被浸湿的水渍,还透出了几点微红的血迹。
辞年赶忙松口,抱着他的人又是一声吃痛的闷哼。他愣了一瞬,墨绿色的眸子里全是茫然,他有太多太多问题,它们全都卡在脑子里,让他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问起。贺栖洲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长叹一口气,笑出声来:“挺好,嘶……牙不错。”
“我……我咬你了……”纵使问题再多,也比不过眼前这人肩头渗了血的伤口来的要紧,辞年低下头,扯着身上的布条,似是要替贺栖洲包扎止血。可贺栖洲却微微松开手臂,调整了一下,重新将辞年抱在了怀里。
这一次,他将狐狸的脑袋搂在怀中,仍不忘轻轻抚摸他毛茸茸的耳朵。
两人又极有默契的沉默了,辞年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竟比以往还要温顺几分。他就贴在道长的怀里,鼻尖一嗅,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味,这衣服还是昨日两人一起洗,一起晾的……
贺栖洲道:“我刚才说了好多话。”
“什么?”辞年应着,“我刚才……”
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方才的状态,说是梦里,但偶有几个瞬间还清醒着,可若说是清醒,他连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无法复述,那段记忆就像断线的珠串,被人偷偷藏起一颗,就再也无法连贯起来。
额头发凉,脑袋又开始痛了……
贺栖洲极有耐心地复述着:“我说,我不会骗你。”
辞年一愣,轻轻应了声:“嗯。”
贺栖洲继续道:“是我没有保管好自己的东西,是我让你受了委屈。”
他轻轻捏起辞年被符咒炸红的手,缓缓道:“我不是竹溪村的人,不会与他们站在一条线上,我来蜀中,是有我自己的打算……”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我对你的看法,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无论他们给你头上泼多少脏水,我只信我看到的你。”
从未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从没听过这样的话。辞年觉得这小石潭的水把自己泡傻了,要么就是贺栖洲的话里有什么法术……不然他怎么觉得这些话让人听着晕晕乎乎的。
贺栖洲叹了口气:“疼吗?”
是在问手么?辞年忙摇头:“不是很疼……”
“等这件事了了,跟我回长安吧。”贺栖洲道,“我在长安……有个院子,你喜欢上蹿下跳的,可以随意走动。西市大街热闹,好吃的也不少。要是不喜欢人多,就往城郊去玩耍,长安的山不算秀气,但也颇有韵致……”
贺栖洲每说一句,辞年便微微点一点头。
话说到最后,贺栖洲深深叹了口气,道:“这是贺道长发出的正式邀请,竹溪山的小神仙,请跟我走吧。”
月亮升过山头,洒下一地银白的影子。
血液在血管里汩汩奔流,刚才那几句话一直在耳朵里回响,竟盖过了轰鸣的心跳。辞年支吾半晌,竟被自己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了老半天,咳着咳着,却又笑了出来……贺栖洲赶帮替他拍背顺气,他却突然抬起头,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人:“我是妖怪,你把我带回去,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反悔的。”
贺栖洲坦然:“我在竹溪村这几个月,脊梁骨不也好好的吗?”
话音刚落,他们竟是毫无征兆却默契十足的一起笑了出来。
两人靠在山石上,看着格外晴朗的月亮。贺栖洲觉得手中的砗磲在一点点回暖。月光好,吐故纳新,让辞年的灵力缓缓恢复,他没有因为落水和符咒伤及内里,这实在是万幸。
“长安有竹子吗?竹青会不会跟过来?”辞年突发奇想。
贺栖州道:“竹子有,竹青恐怕跟不过来了,人多,它怕。而且修习各凭本事,这种小妖怪,没办法抢到长安的龙气,自然只能退居深山。”
辞年撇嘴:“噢,这竹青也跟竹溪村人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
贺栖州笑道:“你要这么想也行。”
两人又休整了一会,搭着手爬了起来,身上粘着的枯竹叶簌簌下落,这叶子落着落着,竟飘到了辞年的耳朵上,他抬手抓下一片,借着月光细细查看,却发现这竹叶枯黄,却并不干燥,用力揉捻两下,还能透出一股竹香……这世上还有如此反常的叶子,干枯干枯,怎么还有没干就枯了的道理?
两人盯着竹叶看了片刻,一起抬头。
苍翠的竹林在月光的笼罩下随风摇曳,风中隐隐飘出一阵竹沥的清香。辞年定睛细看,才见枝头竹叶的异样。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摆着,可每动一下,那翠绿的颜色便褪去一点,最后竟慢慢退去颜色,缓缓飘落。一株如此,一片如此,而枯黄像一层海浪,正朝着后山的方向渐渐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