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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栖洲伏着身子,借着袖子的遮挡,狠狠攥住了叶怀羽的手臂,他朗声道:“谢陛下,微臣领罪。”
孟胤成冷哼一声:“这钦天监的事物,随便找个谁,先代着,其他的,都往后再说。”
冬至日,晴空万里。贺栖洲搀着已经吓得腿软的叶怀羽,跟着押送的官兵,一步步拐过阴暗曲折的地牢,走到了天字号最深处的牢房里。
两人一进屋,这监正大人就似梦醒了一般,突然颤了一下,贺栖洲扶住他,替他理出一条凳子,让他坐着。叶怀羽刚一坐下,就立刻弹起来,惊慌道:“徒弟,咱们这次……这次……你当时为何要顶撞丞相啊!”
贺栖洲面不改色,再次扶他坐好:“师父,不会有事。”
叶怀羽惊惶,却不敢惊动了旁人,只能压低了调子颤声道:“怎么不会有事!这天牢是什么地方,哪是随便进得的,咱们这次……这皇上是铁了心偏向丞相,咱们怕是要葬在这了,可怜我大半辈子了,都尚未娶妻,我……”
贺栖洲道:“师父,你抬头看看,这天牢可有什么不同。”
“我也没进过天牢,我哪知能有什么不同!这……”叶怀羽抬头一看,这天牢着实古怪,平日里即使安分守己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他也知道,这牢里不该有软塌,不该有座椅,更不该有桌台和烛火。
天牢戒备森严,牢房都与寻常的不同,而他们所在的这间,与其说是牢狱,更像是京城里寻常的客栈,该有的不该有的,竟一应俱全。
贺栖洲又道:“这牢房在最后一间,往日里不会有人来。”
叶怀羽摸不着头脑,他愣了半晌,突然道:“陛下、陛下这是让我们爷俩临死前,还能最后享享福?”或许是太过恐惧,这最后几个字,一把年纪的叶监正都快带上哭腔了。
贺栖洲只得安抚道:“师父,你信我,就当是在这静心,有徒弟在,不会有事。”
第四十七章 舍苦肉静待獠牙出
虽然贺栖洲极力安抚,但叶怀羽依旧心里不安,毕竟这位监正大人老实巴交一辈子,虽说偶尔会犯些小错,但从未犯过值得打入大牢的罪责。
他紧贴着墙,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道:“徒弟,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贺栖洲点头:“在这之前,是必须瞒着您的。”
叶怀羽又道:“咱好歹师徒一场,什么不能商量啊,你这……”
贺栖洲道:“不是不愿,是不能。许多事,直到踏入天牢的前一刻,都不能同师父说。”
叶怀羽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是他这徒儿早就知道他们有投入大牢的这一天,甚至可能为了进入天牢,自己推了自己一把。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牢里有什么好啊?
贺栖洲呼出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天牢里什么都没有,但有一样,是外面没有的。”
“有……有鬼?”
“……这东西外面多了去了,师父您要是想看,等咱出去了,我给您弄个十只八只的。”
叶怀羽忙摇头:“别别别……你倒是别卖关子了!好好把话说清楚!”
贺栖洲道:“安全。”
叶怀羽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又问:“什么?”
“天牢里,有外面没有的安全。”贺栖洲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师父,你可知道天牢归谁管辖。”
叶怀羽道:“自然是刑部啊。”
“刑部是谁的?”
叶怀羽一愣,细细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道:“是……是……太傅大人?”话音刚落,他便急匆匆地抓住贺栖洲的手,道:“徒弟!你不是真让钦天监归附覃太傅了吧?当初师父怎么跟你说的,无论如何不能做他们二人的依附者,钦天监是一心为了陛下的啊!这……这牢房里的陈设不会就是……”
“无论是谁,至少有一点,它不是丞相的。”贺栖洲打断了叶怀羽的话,沉着道,“这个刑部,是丞相的手伸不进来的地方。”
叶怀羽又是一愣,讷讷道:“所以……”
“所以,无论这天牢的最后一间牢房里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有人给丞相通风报信。”贺栖洲抬手,指向了那些早早布置下的陈设,“这些东西,都是陛下预先备好的。天牢的最后一间牢房,不是囚笼,而是短暂的庇护所。”
“不是……咱们就算僭越,就算推算不力,也不至于进天牢啊……最多是在外头挨两顿骂,能有什么危险呢……”叶怀羽脑子一团乱,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有诸多问题无法理顺,“徒弟,这样,我来问,你一样一样答。你知道我们要入这天牢,是陛下的意思对吧?”
贺栖洲点头:“是。”
“就算礼部尚书之争已经迫在眉睫,这丞相大人也不至于就为了这个把我们爷俩往死里打啊,怎么外面就不安全了呢?”叶怀羽顿了顿,突然吸了口凉气,“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
贺栖洲答:“是。”
叶怀羽自言自语:“能威胁咱们爷俩性命,让你对我也只字不提……”
贺栖洲轻声道:“谋反。”
“谁?!说要……”叶怀羽惊呼一声,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话可说不得,可不能乱说!
贺栖洲摆摆手,低声道:“师父,您信得过徒儿,这等事,我从不胡言乱语。这是陛下心头之患,没到这份上,我不敢同您说,不能连累您,更不能连累钦天监。如果今日您没有与我一同入这天牢,一旦被人察觉,那无数把刀子,可就全架在您和钦天监的脖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