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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一副顾绣的冒犯,黄怀阳代替黄怀仁活下来这件事,更让老夫人痛不欲生。
福寿堂里众人各怀心思,老夫人容色冷淡,见了香草,眼神扫过厅里众人的面庞,问道:“这是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尤贞儿先声夺人,道:“回老夫人,香草丈夫是前院的买办,上月因贪.污银子,被我与母亲敲打过后怀恨在心,不知怎的挑唆了妙云领了表哥和言哥儿来污蔑我与母亲,因没有证据,这才闹到您跟前,求个定夺。”
黄怀阳眉毛挑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尤贞儿,这话太滴水不漏了,而且最要紧的是“没有证据”四个字。
张素华淡笑着道:“没有证据的话可不好乱说,奴仆们是越来越大胆了,空口白牙的就敢冤枉人了。我记得前四年前,家风整肃之后再没有这样的事了,没想到又故态复萌了。”
四年前,张素华打理黄家遇到阻力,老仆倚老卖老,栽赃陷害,因有人证,老仆没有得逞,张素华也在黄家树立起了威信。
老夫人也是自那之后,放心地将家里的庶务,全部交给了张素华。
老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她问的是尤贞儿,余光看的却是黄妙云,她问道:“没有证据?”
尤贞儿面色柔婉地道:“香草拿不出证据。”
老夫人的目光便转向了黄妙云,黄妙云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同香草说:“你将贪污之事,详细地说一遍。”
香草看得出来,尤贞儿是完全要抛弃她了,且姜心慈身体好转后,黄家便不再是张素华的天下。
她一番权衡后,听了黄妙云的话,当众将细节都描述了出来,其中包括前院与后院交接银子的方式,以及时间和中间的牵线人。
香草说得太仔细,太逼真了,饶是老夫人偏疼张素华和尤贞儿,当下也拧起了眉头,心里存下了几分疑虑。
尤贞儿紧紧地攥着帕子,转脸同张素华说:“母亲,您看,女儿就说不该心软给他们机会,若不敲打,直接交由老夫人,或者官府处理,今日怎么会被人这般构陷?”
张素华也还很冷静,她接着尤贞儿的话,叹息道:“……的确怪我太心软了。”
香草无助地磕头,哭着发誓说:“奴婢有一字假言,天打雷劈!”
老夫人沉默着,黄怀阳也低头思忖着,好一会子,香草也不哭了,老夫人才说:“把香草拉出去,还有她的丈夫,一并按规矩责罚,再交由官府处理!”
厅里还留着香草的哭喊声,老夫人等耳边清净了,才同黄妙云说:“香草所说,毕竟没有证据,不过她自己承认了与丈夫贪污之事,黄家绝不姑息,如此处理,也足以服众。你说呢?”
张素华与尤贞儿齐齐松了口气,俩人对视一眼,同时压下了嘴边的笑容。黄妙云凭借一个香草的片面之语,就想动摇她们管家的权利,简直是做梦!
黄妙云面目平静地垂首回话说:“老夫人英明,不错杀,不放过,自然极好。”她话音刚落,很快又抬头继续说:“但是前院买办贪污是事实,也说明表姑母管家不力,您说呢?”
老夫人定定地看着黄妙云,张素华与尤贞儿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老夫人抬了一下眉毛,道:“妙云说得不错,你表姑母是有疏漏的地方。”
黄妙云眸光莹亮地道:“既如此,孙女正好也到了该学管家的年纪,请祖母允许我从今往后随意查问内宅的账册。”
张素华脸色巨变,黄妙云想得美!账册乃内宅庶务关键,怎么能允许黄妙云随意查问!若黄妙云能随时查账,前院后院的银子,便再难落入她的口袋了!
尤贞儿也开始忐忑起来,黄妙云要求的是随意查问,而不是查看。若在今日之前,她与母亲大可用尽法子糊弄过去,不让黄妙云染指账册,可今日有了香草一事,黄妙云说要查问,谁也不敢说她小题大做、兴师动众……原来黄妙云之目的,竟在账册!
老夫人默然良久,黄妙云不是不能查账册,但是这权力,相当于朝中监察御史的权力,说得好听是监察,说得难听就是上面的不信任下面的,太打张素华的脸了。
黄怀阳将胳膊压在高几上,不轻不重地开了口:“老夫人,儿子瞧妙云说得不错,她年纪不小了,再不学管家之事,往后去了别人家里,岂不是等着外人教她?若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黄家没有家教。”
张素华张口欲辩,老夫人却先点了头,她说:“那就让妙云跟着学一学打理庶务之事吧。”
黄妙云嘴边扬了一个笑容,内宅庶务太多,她的确没有精力去应付,但她只要能掐住账本便足够了。
张素华脸色不虞,却不敢发作,只能硬生生吞下这口气,容后再议。
黄怀阳才下的衙门,身上还穿着官服,他便先一步辞了老夫人。
黄妙云也立刻跟了上去。
黄怀阳走得不快,他特意负手等着黄妙云。
父女二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黄怀阳提醒了一句,说:“妙云,水至清则无鱼,香草的事足够警醒他们了,若再牵扯多了出来,黄家便无人可用,这事儿传出去,伤的终究是黄家的名声,也是你自己的名声。”
黄妙云垂头道:“谢父亲教诲,女儿本也没打算赶尽杀绝。”
秋桂挨打,可以吓唬住佳芳园的人,前院涉及黄家账务的买办受罚,才能在黄家里里外外都起到震吓人的作用。有这两头,便足够了,黄妙云不至于再将黄家所有的管事都审问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