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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一直没有说话,她便一直惴惴不安。
小花她不会也在哭吧?是我把她问哭了吗?…
程迎夏有一点点情绪紧张,不太能控制住自己,在这沉闷的氛围里竟然打了个响亮的哭嗝。
然后夜里响起了小花浅浅的笑声。
程迎夏还没来得及面红耳赤说你别笑了,小花幽幽接上她上一个问题:“想啊,怎么可能不想?”
若是有选择的话,她又怎么愿意当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她又怎么不想他们还好好的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不想爸妈啊。
可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父母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她还有妹妹,还要好好抚养她长大。
这些她都已经看淡了。
小花的半天半天不回答,只是在稳定情绪,稳定自己被程迎夏弄得忐忑万分的情绪。
在她接触的同龄人里面,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程迎夏这样的生命,鲜活,火热,骄纵,自由,而大多都背负着与生俱来的枷锁。
就算不像她一样要担起一个家庭谋生的重任,屈服于现实的生活,也间接被套上了条条框框,在有限的空间里招摇。
程迎夏和那些人不一样的,小花太想做好了,太希望程迎夏能对她多一点好感了,以至于程迎夏的一举一动在她看来都饱含着深意,牵动她敏感的神经。
也就是在听到程迎夏这样问之后,她才知道,原来程迎夏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原来程迎夏是想家了。
刚生起的几分热泪渐渐被小花逼了回去,在程迎夏看不见的地方,她已经悄悄松了口气。
程迎夏拍拍胸脯,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能以平常的口吻谈起这些,小花应当是不太在意这些,这事是可以谈的吧?
啊?是可以的吧?她憋不住了,必须得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她现在对小花从前的生活十分好奇,不问出来的话心总痒痒的。
到底是怎么的经历造就了如今这么的一个过分懂事的女孩,什么样的父母忍心丢下她就这样撒手人寰?程迎夏不明白。
“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程迎夏紧接着问,小花这次没考虑太久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们啊,是很好的人,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爸爸也是一个很善良正直的人,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得很多的东西,但在我心里他们是天底下最好最称职的父母了…”
说起父母小花总是有说不完的好,因为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称的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的时刻。
如果能够缓解程迎夏念家的心情,小花其实是不介意把鲜血淋漓的过往拿出来讲的,别人听来或许会增添几分同情,而她本人早已经没了太多的感觉。
而程迎夏,她听完会不会觉得比较之下自己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从而小小的,小小的对她产生一些怜爱,却也发现不了她无比自私地,在渴求她的关注。
再次组织一下言语,小花缓缓地,主动地道出过去几年的经历:
“我十一岁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我,奶奶那时一直在我耳边念叨,说造化弄人,当时我还不太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后来奶奶也跟着去了,我才知道命运这个东西,是躲不开的东西,只能接受……”
小花的父母死于一场矿难。
由于生自偏远落后山区,小时候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吃不了清闲的饭,又要养家里两个孩子,所以想着趁年轻拼一把的夫妻咬咬牙去外地打工,经介绍进入一家矿场,开始了赚钱养家糊口的日子。
起初工作是安全的,薪资也教人满意,矿是个正经矿,安全措施很到位,只是意外总是无处不在,某个平常的下午一群人进矿之后,一不小心就没能再回到地面。
消息传回来之后,奶奶没日没夜都在以泪洗面,由于身体本就不太好,再加上失去儿子和儿媳之后,悲恸欲绝,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一直是小花带着妹妹,被迫支撑起了一个家,这么多年早已经练就了与生活把手言欢的本领,再谈起这些,没有抱怨,只有认命般的清醒。
程迎夏侧耳静静听着,心阵阵揪痛。
小花到底是怎么做到平平淡淡地以局外人的视角讲述这些不太好的经历?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这些她看不明白。
小花这段话是非常非常悲观的,消极的,她听起来还颇有些不舒服。
“小花。”程迎夏摆出了一副循循善诱的姿态,“你不能这样想,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如果每个人都被安排的话,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完这句之后,程迎夏自己都惊了,这么富有哲理的话竟然是自己讲出来的吗?
被自己伟光正的形象震撼到。
思维跳脱了仅十几秒钟,程迎夏内心里还是心疼的,这样想起来的话,小花已经比她惨很多了,她只是十天见不到父母而已,小花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她现在这样哭哭唧唧就显得很矫情,明明她才是更平安幸运的那一个,怎么反倒她被安慰了。
程迎夏左思右想,翻过身子对着小花,郑重说道:“小花,没关系的,你以后就多了一个姐姐,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