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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讨厌入眼一片刺目的鲜红,空气中飘散着黏稠的血腥味, 浓重的气味圈住两人,向她们撒开一张无处可逃的的巨网,无声笼罩, 挥之不去。
充满威胁,令人窒息。
程迎夏以自己一贯的姿态淡然处之,好似受伤的不是自己, 安了小花半分心神,另外半分仍高悬在半空,要等她彻底安全了才全然放心。
年轻的医生瞄了受伤的程迎夏一眼,疼得面部扭曲成这样了还能逞强,还真是丝毫不矫情。
“和人打架了?伤的这么狠。”看受伤程度应该是有人用了十足的力道,伤口倒是不大,几针就能缝好,但挺深,血流的不少。
家丑不可外扬,总不能说自己激情出柜所以被暴躁老父亲顺手捡起手边的茶杯乱砸一顿,程迎夏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磕的。”
医生又怎么会信她的鬼话,这样的伤口左右也不像是能磕出来的,但涉及病人隐私,她就随口一问,对方不愿意说便就此作罢。
沉默地清理完伤口,医生拿出工具,开始专心致志照着裂开的口子缝针,因为打了麻醉,程迎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旁观的小花却又任泪铺满了脸颊。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程迎夏流了这么多血。
看起来很痛,姐姐最怕痛了。
一切的发生都太突然,程迎夏没有和她提前商量过,当着家人的面和盘托出,预料中最糟糕的画面如约而至,她下意识还想要逃避,却避无可避。
她没了身后坚硬的后盾。
给了她庇佑的家庭被她作成了一盘散沙,她破坏了这个本该阖家欢乐的好日子,也伤害了养她爱她的人。
像个不可饶恕的罪人,被欲望与自私围困,如何也洗脱不了罪名。
“好了。”医生处理完最后一道工序,好奇看了一眼沉浸在悲伤中的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仿佛受伤的是她而不是这个心态积极也可能是脑袋砸晕了所以反应比较慢的病患。
“是你妹妹吗?哭的这么伤心。”
程迎夏咧嘴:“我女朋友。”
年轻医生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也许正是因为年纪不大,接受能力比较强,并不厌恶这样的关系。
“看得出来你和女朋友感情很深,挺好的。”从旁观者的角度,是一副情深的画面。
陌生人善意的温暖在这个漫漫冬夜里给了人一丝心灵上的慰藉,特别是对刚被女朋友带着从家中落荒而逃的程迎夏来说。
这个世界也不总是存在反对的声音不是吗?谁能断言她们的相爱是一场错误。
正不正确应该由她们自己定义。
程迎夏想了一路,这次行动确实是自个鲁莽了,一上头就什么话都敢说,说得老头火冒三丈,老头脾气火爆了一辈子,上头了不打她打谁,腿没打断都算是好事。
可老头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肯定不舍得不要,顶多双方会僵持地久一点,让所有人心里都更不好受一点。
打吧打吧,多挨点打让老头泄泄火,好快点名正言顺地把妹妹带回家,以女朋友的身份,再变成妻子,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
冲动是魔鬼,冲动使人头破血流。
但她决不后悔。
关心则乱,小花从没见过这么大阵势,才走出家门泪就落了下来,待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她才停下,一看程迎夏缝针又开始哭,哭成小泪人。
小花基本没有过这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程迎夏也没见过她这样伤心,还是自己带来的。
苍天作证,程迎夏不是不心疼,她只是一开始没有力气去说“你别哭”,况且转念一想哭一哭也挺好,压抑太久了眼泪也不失为一种良药,一次哭个够本以后就只剩开心了吧。
现在应该哭够了,再哭明天眼睛就睁不开了。
抬手想要替小花擦掉眼泪,程迎夏看到自己的另一手也沾上血,只好摊开放到一边,脏兮兮的糊到脸上就不好看了。
“别哭了,小花猫,哭的我脑子疼。”
自损的方法很奏效,小花果然便不哭了,悄悄抹掉眼泪,悲伤的情绪一时还未缓解过来,被顺着淌下来的泪水润湿了的嘴唇微微颤抖,倔强地让人心殇。
程迎夏深深看她一眼,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她多想给她一个拥抱,她也这么现做了。
“记住这伤口不要碰水,禁食辛辣刺激食物……过两天再回来换药。”医生不在意两人在自己面前有什么亲不亲密的举动,拿起笔在本子上涂涂写写着什么,一边耐心嘱咐。
十个病人里边有九个不听医嘱,眼前的病患看着不像余下的那一个,她只好抬头看向旁边的女孩:“你管着点她。”
“知道了医生,”小花哑着声音追问,满脸关切,“没有别的问题了吗?头晕会不会是脑震荡?需要做别的检查吗?”
“她头晕是因为流了太多血,现在已经止住了,没问题的,你不要太担心。”
“谢谢张医生。”
两人向医生道谢,小花扶起程迎夏欲往门外走,突然程迎夏又回头。
“脸上会不会留疤啊医生?”她很紧张。
医生:“不会,好好休养等它痊愈就不会留疤。”
程迎夏松口气:“那就好。”她这漂亮脸蛋是留给女朋友的,可不能弄花了,丑。
处理好伤势之后两人回了城里另一个家,房子是程迎夏另外置办的,因为有时候家里谈情说爱不方便,所以最近对另一套闲置房做了重新装修,打算往后偶尔在这边过二人世界,没想到提前被逼到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