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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尽管在伊莎贝拉看来,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感冒,不会影响任何日常生活的安排,也远远没到打乱她个人计划的地步——但谁知道狄利斯竟然这么烦人?
我本以为这家伙平常的状态已经是烦人界的极限了,没想到,他在我生病时的烦人程度是神憎鬼厌。
——被迫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的公爵如是想。
狄利斯不允许她在被子外面晃胳膊,不允许她坐起身吃饭时不穿睡衣外套,不允许她任何文字多于图片的书籍——“你在发烧,咕咕,别用你过热的小脑瓜去拼写单词认句子,它没有过热的时候已经负担够重了”——伊莎贝拉的心情从暴躁到麻木,最后竟然诡异地对机械师的书本储备升起钦佩之情。
因为狄利斯为了防止她“思考负荷”,竟然从墙角里翻出来一整套学龄前儿童画册。
这几天,伊莎贝拉相继看完了《小鸭子的故事》《青蛙王子》《杰克爸爸的树长大了》,凝视着画册里寥寥几个字母与丰富童真的插画,觉得自己的耐性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心灵得到了神奇的净化。
……她一开始当然是想把儿童画册摔在狄利斯脸上的,但谁让机械师连她看画册的时间都要限制……哪怕是几只蜡笔画的小鸭子,也比瞪着狄利斯的天花板发呆好啊。
机械师甚至都不允许她自己下楼,扶着黑色铁艺楼梯活动活动腿脚,从卧室走到餐厅。
其理由是“万一你从栏杆跌下去,卡在了齿轮中间下不来,导致感冒加重怎么办”……天知道,整栋钟楼唯一一个小脑没发育好,经常挂在齿轮中间下不来,一挂一下午的家伙是谁啊。
狄利斯对她的抗议与抱怨,都回以不可思议的目光。
“咕咕,恕我直言,五岁儿童的感冒或发热如果没有处理得当,很容易导致肌肉的不随意挛缩运动,引发小儿麻痹症,出现癫痫症状,甚至脑膜发炎……”
公爵大人麻木地瞪着自己手中的《狐狸与它的好朋友》,试图把画里狐狸打碎的玻璃瓶想象成狄利斯的破嘴:“说人话,狄利斯。”
机械师:“简单来说,你会抽筋,流口水,变成一个傻子。”
伊莎贝拉:……
“我只是头有点烫而已!狄利斯,我以前生病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一如既往地,烦人的机械师把她激动挥舞出被子的胳膊按了回去,露出怎么看怎么欠扁的笑容。
“咕咕,你还小,你不知道很多事情,我是大人,听话。”
公爵大人:老娘赢得的战役比你见过的人类还多。
狄利斯见咕咕的“今日撒娇”(不停挥舞胳膊张牙舞爪似乎试图用牙咬什么生物的样子当然是撒娇,嗯)似乎到此为止了,便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画册:“好了,继续躺好,咕咕,把被子掖紧点……长久的高热真的不是好现象,听话。”
我哪有“长久的高热”?
在研究物发热的第7个小时,你就一边幸灾乐祸一边给我打针,开始定时输液……我又不是需要养在温室的名贵花种,什么是吃药打针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伊莎贝拉真的明显感到好多了,现在只不过是余热后的四肢无力与酸胀感。
更何况,这几天她被捂在被子里,一直不停地在出汗,按常理来说,出汗就是病情好转的迹象……
狄利斯非常坚持:“好了,咕咕,把你腋下的温度计给我,不要把头埋进枕头。”
把头埋进枕头的伊莎贝拉:都说了她没问题了!她要活动!她要学习!她要看文字多于图画的书籍!她还要去研究那把奇怪的火铳!
……对了!那把火铳!
公爵大人灵光一闪,她立刻咳嗽着,假装惊慌失措道:“狄利斯,你还记得那把火铳吗?”
机械师还在等待自己的每日温度计观测,闻言有些不明所以:“记得,怎么了?”
“你把它……你把那个会让我变大的奇怪东西放在哪里了?”
“暂时放置在3号实验室的桌面上,还没有进行子弹里的粉末成分分析。”
“你说,咳,狄利斯……我现在这种‘高热不退’的现象……”忍住别翻白眼,动用你在《杰克爸爸的树长大了》里学到的耐心,“也许,并不是出于单纯的感冒发烧?因为之前我被那把火铳击中,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后续反应……”
狄利斯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欠揍的烦人精,现在他就像是一个准备将矛头对准一把火铳的单纯弟弟。
真好骗。
“的确,我有可能疏忽了这方面的可能性。我立刻就去研究那把枪,咕咕,也许它就是你高烧持续不退的病因。如果是奇怪的药剂……该死,不知道现在做解药来不来得及。”
机械师急匆匆地站起身就往门外冲,同时以非常熟练的姿态抓过屋子里堆积的稿纸与羽毛笔。
伊莎贝拉听见他出门后呼唤小黑龙的口哨声,听见急促尖锐的电梯拉闸声……
她的笑容越扩越大,越扩越大,最终从床上一跃而起,猛地掀开了被子。
——啊,下地走路的感觉真好。
她抽出自己夹在腋下的温度计,看着水银柱标注的“36度5”,露出大人的微笑。
预料之中,她今天彻底退烧了……啧,狄利斯那个烦人精说什么“高烧不退”的胡话呢?他非要每隔一小时看一次温度计,要求温度保持完全一致,否则就仍然当她是39度2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