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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杏很轻的摇头:“不介意。”
穗峥嵘欣慰的笑了笑,可还是重复问了一遍:“真的吗?你别骗爸爸。”
“真的呀。”穗杏语气欢快,声音却坚定。
穗峥嵘摸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好孩子。”
穗杏反问他:“那爸爸你呢?”
穗峥嵘微怔。
介意什么呢?
介意他不是妻子的亲外甥,还是介意他和这个家没有血缘关系?
可若是说没有血缘关系,他这个姨夫本来就和他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
陈秋云找上门来时,穗峥嵘失眠了一夜。
妻子知道他在为什么失眠,打开床头灯问他是不是介意这件事。
穗峥嵘当时摇了摇头。
他并非介意,而只是心疼。
陈秋云的出现,意味着他的这个养子不止被抛弃过一次。
穗峥嵘想起杭嘉澍小时候,文静乖巧,永远不会主动开口要求什么,仿佛只要给他一张用来睡觉的床和一日三餐就能养活他。
他并不擅长应付这样文静的男孩,在穗峥嵘心中,男孩子都是很闹腾的,会闯祸会调皮的儿子或许才更像是他想象中的儿子。
杭嘉澍客客气气的叫他姨夫,穗峥嵘心有失落,却不知该如何真正的和他做一对父子。
直到杭嘉澍上初中那会儿,某日穗峥嵘早起上洗手间,发现他在洗床单。
十几岁的男孩,刚褪去孩童的天真,对生物书上的某些知识有了最本能的好奇与冲动。
如果他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爸爸会告诉他这是正常的,妈妈会替他洗床单,这是男孩向男人发育的一个过程和阶段,或许父母会打趣调侃,会闹得他脸红,却会感叹他长大了。
可是杭嘉澍没有。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只是在发现床单上的痕迹后,默默起床自己处理。
多悲哀。
男孩的发育本是件值得父母为之欣慰的事,可在他这里却成了羞耻的、会给养父母带来麻烦的丑事。
被发现后的杭嘉澍显然局促无措,站在那儿神色慌乱。
穗峥嵘却很快笑着拍拍他的肩说,你长大了啊。
杭嘉澍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为他把床单弄脏这件事。
穗峥嵘说,放着吧,待会我帮你洗,你赶紧刷牙洗脸准备去上学。
十几岁的男孩红了脸,说我自己洗就行了。
穗峥嵘当时酝酿了片刻,开玩笑般对他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这是我们父子俩之间的秘密。
似乎是刹那间,穗峥嵘好像看到杭嘉澍的眼眶湿了。
他说,谢谢爸爸。
穗峥嵘那时终于稍微明白了父子之间该如何相处。
只要想到其他的父亲都在为调皮的儿子头疼时,他的儿子却是如此乖巧懂事,穗峥嵘就觉得颇为自豪。
而到了现在穗峥嵘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杭嘉澍的这声爸爸拖了这么多年。
他从未见过亲生父亲,他的养父也从未给过他作为父亲的爱,在杭嘉澍来到这个家之前,他甚至没有开口叫过爸爸,婴儿牙牙学语时嘴唇一闭就能发出的简单发音,他却这么晚才见到愿意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的人。
经历过两个如此不幸的家庭,这样的折磨穗峥嵘甚至想都不敢想。
庆幸这个孩子还是好好地长大了,庆幸他不幸的童年经历最终没有影响到他的后半生,长成了一个善良温柔的男人,孝敬父母,疼爱妹妹。
思及此,穗峥嵘笑着说:“爸爸跟你一样。”
父女俩相视一笑。
在这个家里,这对姓穗的父女是如此的像,穗杏性格中的温和美好,和她的父亲如出一辙。
这时杭美玉从厨房出来,打算了父女二人的对视。
“老穗,你来一下。”杭美玉对穗峥嵘说。
穗峥嵘起身,穗杏见没她的事了,索性抓了包薯片继续看电视。
还是夫妇俩的卧室,杭嘉澍又看到了那张全家福。
虽然穗杏对他隐瞒的事并不介意,可杭嘉澍还是不确定父母的想法。
或许他们很介意,介意他的隐瞒和欺骗。
杭嘉澍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听到了他们到家的声音。
他没有起身出门迎接,而是选择继续盯着早已进入待机界面的电脑屏幕发呆。
直到杭美玉过来敲门,杭嘉澍才明白自己必须要面对什么。
没有自信的杭嘉澍思量半天,还是郑重的说了句对不起。
“嘉澍,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杭美玉轻声说,“陈秋云她做得实在过分,所以我和你爸爸没有办法看在你的份上原谅她。”
杭嘉澍摇头:“不用在意我,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杭美玉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杭嘉澍会帮陈秋云求情。
杭嘉澍的回答稍稍给了杭美玉一丝期待,欲言又止后委婉开口:“那你之后会跟陈秋云一起生活吗?”
杭嘉澍倏地抬眸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杭美玉。
“如果你舍不得你的亲生母亲,”杭美玉叹气道,“我们不会阻止你回到你亲生母亲那边,但是我和你爸爸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以后有空回来看看我们,还有你妹妹,她应会很不习惯没有你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