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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方少灼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嘶哑堵塞:“后来这件事被当做了事故处理,我愣在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们都以为我是吓到了,十岁大小的孩子,见到那样的场面,没有晕过去已经可以被夸做勇敢。”
“可是当事情发生的那一秒,我就知道,我悔恨欲哭……为什么我会做出这样的事?那真的是我吗?为什么,我可以让一个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消失……”方少灼失神地看着白楚的脸,缓缓恳求着问:“我是恶魔吗?”
白楚一言不发,将方少灼拥进怀里。
“后来呢?”白楚问。
方少灼的脸藏在白楚的怀里,双手颤抖着揪着他肩上的衣服,温热的湿意渐渐在白楚胸前的一块衣襟扩散。
很久之后,才又听到方少灼的声音。
“后来,父母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他们没有过问我详细的情况,但是我猜,他们已经知道了原委。”
“他们没有再向那个倒霉的司机追责。只是从此以后,将我送去了特殊的学校……”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样的学校,全封闭式,有专人看管,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可是待遇要比普通的劳教所又要好得多,因为那里面的学生,身份非富即贵,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才被监护人送进来。”
“可我觉得,那样活下来的我,是可耻的。”
第47章
方少灼最后精疲力尽的在白楚的怀里睡了过去。
白楚哄小孩儿一样, 轻柔拍着他的头发和后背,一下又一下, 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
这样一来,之前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
自己为哥哥逝世写的那首歌,为什么会让方少灼触景生情, 哭到崩溃;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阴霾终于爆发, 所以选择突然的了解自己的生命;不敢照镜子,也是因为害怕看到与弟弟同样的那张脸, 那让他感到罪恶……
可是白楚并没有为真相浮现出来而松一口气。相反, 他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既然他决定接受方少灼,就不可能再让他陷入上辈子那样的命运中, 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永远沉浸在回忆里,痛苦得不能自拔。
他不是在救方少灼, 他是要救他们两个人。
白楚弯下腰, 将方少灼抱进卧室,临走时拨开他的刘海,碰了碰他长长的睫毛。他眼角处还有点湿润, 楚楚可怜的模样, 让人想不到在外呼风唤雨的方大总裁, 还有这般无害的一面。
白楚坐在床边又端详了他片刻, 才将他被角掩好,起身, 回到客厅。
白楚拿起手机, 拨给了孙云清。
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孙云清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问:“是白楚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白楚拿了瓶红酒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放到嘴边,道:“少灼都告诉我了。”
“啊?什么告诉你了?”孙云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倏忽间又脑子开窍,抓着手机问,“……他把过去那些事,告诉你了?”
白楚低低应了一声:“嗯。”
孙云清心中感叹不已,没想到方少灼在白楚身上栽得这么深,这么快就把最难以启齿的秘密说给了对方。他曾经以为,方少灼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说出这件事,毕竟自己是医生,虽然并没有给到方少灼多少帮助,这让孙云清也感到十分内疚。
“他……怎么样了?”孙云清有些担心地问。
白楚看了一眼卧室,道:“他睡着了。”
孙云清心想那就还好,有白楚在那儿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要知道曾经只要让方少灼回忆起那段往事,想要以毒攻毒让他勇敢地再面对一次,最后不仅都是以失败告终,方少灼还会彻夜彻夜的失眠。
“那,你找我是……?”这让孙云清不太明白白楚的用意。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件事的背景。”白楚道。
孙云清:“比如?”
白楚说:“比如少灼的父母。”
听到这,话筒那边的孙云清叹气一声:“我就知道,他丝毫没有提到他父母的失职对不对?少灼已经钻进牛角尖里了,只会一股脑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白楚敛下眉,等他继续说。
“当初少灼也没有跟我说到他的父母,这是我后来查到的。”说起这件事来,孙云清语气中都不由带上了些愤懑的情绪,“你能想到的最不负责任的父母是什么样?那就是少灼父母的真实写照。不然你觉得他弟是怎么烧坏脑子的……”
说完过后反应到这是对逝者的不敬,孙云清才缓了缓,接着道:“那对父母只管给钱,教育教人全丢给了保姆和学校。出事的时候,那两人正在闹离婚,保姆都被遣走了,方少灼在那每天都在争吵的家里待不下去,才偷溜出了门,之后……之后你也知道了。”
这点其实白楚有想过,但是真这样听下来的时候,白楚依然捏紧了些手指。
“出事之后,少灼的妈妈也伤心过一阵,但最后还是将他留给了少灼的爸爸,拖着行李箱决绝地走了。”孙云清想,这么比起来,虽然没有方少灼家有钱,但是自己其实已经比他幸福太多了,“我都怀疑那对父母是不是天生冷情。少灼至今和他父亲都不亲近,可是他竟然以为是当初弟弟的原因,才让父亲始终没有原谅他。”
白楚知道,其实是方少灼始终没有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