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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咳一声,梁禧将目光瞥向斜上方那盏亮着的白炽灯,刺眼而冷静。
陆鸣川若无其事放下手机,目光落在梁禧脸上。
两个人各怀鬼胎,一时间竟然都没说话。
陆鸣川先一步开口发问,问梁禧是不是在躲他。
梁禧又反问他:“陆鸣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人听了他的问话,脸上浮现出不满的神色却没有发作,他只是认真沉思了一会,回答起梁禧的问题。
“就像你说的,我发现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们之间的生疏,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我对自己人生的设想中永远留有你的位置……你觉得,这叫喜欢吗?”
梁禧听得出来他是在认真发问,认真到令人心慌的程度。
心脏像是被人猛地上紧发条,不大的更衣室上下颠倒,那些刺眼的、苍白的灯光正像是海洋表面濒死的发光水母,朝着岸滩涌来。
他等陆鸣川一句承诺,等得太久,久到已经忘了曾经对他们俩未来的设想。
在梁禧刚发现自己不同于常人的性取向时,恐惧、焦虑都随之而来。
他曾经无数次在网络上搜索相关的资料,翻遍论坛和各种社区,就像是一只暗中观察丛林的小兽,初次窥探神秘雨林的样貌。
他们说,不要对任何一个直男抱有幻想,哪怕是喜欢,也不要将他纳入未来。
他们说,这个群体没有未来,趁着年轻好好放纵私欲,爱与性没必要分得如此鲜明。
有些人在历经数次失败的感情过后,才会逐渐认识到,原来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对此,梁禧早早就已认清——所以,固然他是喜欢陆鸣川的,可是他对两个人的未来没有任何期待。
出柜之后被赶出家门的一夜还历历在目,他不准备因为一己私欲,在不到二十岁的年龄,毁掉陆鸣川的一生。
那天醉酒后的一个吻,已经是他做出最冲动的事情。
谈不上后悔,但梁禧无论如何也已经提不起对这段感情的信任。因为什么都会被时间磨灭,冲动会被磨灭,热情也会,而恰巧理智诞生于感性的崩坏中。
他从未有此刻一样清醒的认知,认知到他的星星应该有光芒万丈的一生,毕竟,他是如此崇拜他……也爱着他。
所以他摇着头告诉陆鸣川这个不叫喜欢。
“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发问。”他说,“因为你遇到他的时候,就连心跳都是有别于他人的。”
“你交过女朋友,你是个直男,没必要因为我的性取向影响到你。”
陆鸣川盯着他,就像是一条毒蛇寒冷地盯着自己的猎物:“那你为什么要亲我?”如果你没有期待我的回应,为什么又要主动过界?
梁禧说,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也没打算接受。”陆鸣川站起身来,高出梁禧半个头的身高着实让人觉得很有压迫力。
梁禧没忍住后退了半步,然后被陆鸣川抓住了手臂。
他说,年年,我们确实都还需要再想想。
可是他却紧接着就亲了他,充满压迫性的一个吻,梁禧的后背抵在冰凉的柜子上。
空荡的更衣室,外面是漆黑的走廊,冷静自持的白光下方,两个少年的躯体纠缠在一起。金属柜伴随着他们的拥吻发出声响,梁禧的大脑没有办法思考,就像是被人一掌拍入水中,空气稀薄,理智正在冰冷的夜晚迅速蒸发。
陆鸣川反反复复地咬着他的嘴唇,带着莫名的怒意和不应该存在的欲望。
梁禧瞪大眼睛,双手被那人死死按在柜子上,杜绝了一切挣扎。
陆鸣川的身上还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奶香,还有烟丝留下的烈感。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违和,仿佛就该如此……以这样矛盾而复杂的形式显现。
陆鸣川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牙齿在那块肉上磨动,他的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
他说,年年,初中的时候,我就在梦里上过你。
“所以,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
梁禧伸手将他推开:“可是……”
“嘘——”陆鸣川捂住了他的嘴,“未来还很长,深思熟虑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走廊的监控录像里拍到两个人离开的身影,他们衣冠整洁,一路维持着距离走向剑馆外面。
更衣室里一切的迷乱仿佛都没发生,少年隐蔽的心思无法坦露于众人面前,却仍旧被梁禧如宝藏一样珍藏。
他想,假如他和陆鸣川没能走到最后,那么这个夜晚也还会是只属于他的浪漫,那就是于星空之下的呼喊,总算得到了应有的回应。
第六十一章
那天晚上陆鸣川开车送梁禧回家,梁禧翻了一眼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立冬。
时间是晚上十点多,往市中心方向的路上车辆寥寥可数,车载电台总喜欢在这些时间点播放老歌,吉他扫弦仿佛扫在梁禧心上,一抽一抽发痒。
他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问:“之前那辆车呢?”
陆鸣川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开出来太扎眼,偶尔开开也就算了,哪能真的用来代步。”
梁禧“哦”了一声,毫不留情戳穿:“那不如你带我去车库看看,那辆跑车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