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博士夫人额,不是博士
林沐雪低头看着环评考试指定教材《技术方法》,停留在水质模式那块,她老是弄不明白,视频课件里老师讲解时为什么总是简单带过?或许对其他专业人士来说,这“模型”不足一提,可在她眼里就成了难题。
看模型适用条件看了好几遍,用在题目上还是傻傻地分不清楚。零维还算简单,可一维二维她就是分不清,三维基本不会考。她抬头望望对门办公室,那里面的博士们应该可以轻松解答,但她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参加这个考试。
革命靠自己,我一定能弄懂它们。横向扩散、纵向离散、垂向降解,她在纸上画上x、y、z方向,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
河流、湖泊、水库的完全混合,充分混合,混合过程段各模式,她一个个地看下去,加上各种模式的适用条件,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感觉每一遍自己都有点新的收获,最后终于完全弄懂了,她很想欢呼,心情像吃着棉花糖。
对门传来一阵调得很低的萨克斯清音乐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笑得很是狂放。又是那个辅导员,在跟她的李书记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林沐雪竖起耳朵听,也没能分辨出有江著的音符混杂在里面。
还是方蕾结婚那天看到他的,好几天没见江著的身影,林沐雪真有种隔了不止三秋那么久的感觉。
学习任务算是完成了,林沐雪想起有份经费单子需要领导签字,她拿着单子下到三楼朝院长办公室走去,心中祈祷院长在。还末走拢,就听到一阵女人尖利刺耳的声音撕破了学校上空罩着的文明帷幕。不用祷告了,院长肯定在,这声音就是从他洞开的门里传播开来的。
过道上时有一两个学生在书记与辅导员办公室之间往返,经过时都好奇地探头往院长办公室门里张望。
林沐雪已到了门口,犹豫着是不是该进去,年轻的办公室欧主任也在里面,他站在书橱旁,一脸无奈地看着争吵中的两个人:院长站在他的办公桌旁边,胀红着脸,为自己反复解释说明的无用而恼火。站在他对立面的那女人,林沐雪是认识的,她叫伍帆,是学院何教授的家属。当初学校引进何教授时的条件之一,就是得安排他家属的工作。那年学校正迎接教育部的本科教学评估检查,那年的那个暑假,全体教职工都加班加点整理材料,没假期,没周末,没白天晚上之分。何教授应时而来,伍帆就这样走进了林沐雪他们的视角。
第一次见到伍帆,她穿着一套松松绔绔灰黑细花的棉绸短衣短裤,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在学院的过道上慢悠悠地溜哒,逢人便笑嘻嘻地打声招呼。
一个年轻的辅导员看见那个眼睛里闪着机灵劲的小女孩便赞叹起来:“唉呀,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呀,长得好可爱!这是你奶奶吗,好疼你!”
小女孩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她是我妈妈!不是奶奶。”
辅导员尴尬地朝凝着寒霜的伍帆陪着不是,吐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伍帆逮着路过学院办公室的老师,跟每一个人热络地套着近乎,述说着:“我们读博士那个时候怎么怎么样,我们读博……”
弄得很多人在心底大跌眼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居然也是博士毕业呢!后来的后来,大家终于忍受不了心中的困惑,试探地问:“你读博士的时候,读的什么专业啊?”
“基础数学研究啊!”
“那下学期你的课多吗?”
“这个事情我还没问过他呢。”
“啊?问谁?”
“我们何教授呀!”
“我是问你课多吗?”
“唉哟,我哪能上课呢,我就一个高中毕业的。”
“你不说你们读博士那时候…..”
“我哪能读博士啊,是我们何教授读博士那个时候。”
…….
当时学校没有空着的适合伍帆的岗位。行政、党政一手抓的学院党总支书记就把她暂时安排在了学院档案室,所谓档案室就是一间大大的教室里面林立着几个空空的书架,什么档案材料都没有。
因此伍帆什么事都可以不做,什么事也没的她做。每天,她带着小女儿来上班,在办公室里煲着粥,炖着排骨,煮着汤,日子过得倒也逍遥快活自在。
学院有一个签到本,上面记录着评估期间加班工作人员,加班次数。领导说,年终时凭签到次数,发放评估工作加班补贴。
周末加班时,办公室主任就凭加班人员签名人数去领午餐券,老师们戏称“免费的评估午餐”。
本来伍帆周末是不用来上班的,但她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准会出现在学院办公室,拿起笔,唰唰唰几笔流利地画上她的名字。趁人没注意,她哗哗哗地往前面翻动着页码,在所有页面上飞快地补签上她的名字。
直到发放补贴公示时,有人提出了疑问:“为什么伍老师比我们办公室的好些人加班次数还多?”
“加班签字她都签全了的!”
“可是前面的签字,她那个时间段都还没来学校呢!”
过了不久,学校为了留住博士、教授,让老实本份无意行政的何教授当上了学院副院长。按学校规定,当了中层干部的老师,是不能和其家属呆在同一个部门。
于是,伍帆愉快地调到了只有两个人工作的学校工会,据说,她是全校耍得最好的人。
后来,一次户外爬山时,一个图书馆工作的女老师对林沐雪抱怨:“你们学院那何教授的为人,是不是特不地道?”
“没有呀,他人挺老实本份的。”林沐雪感到很惊讶,为何别人眼中的何教授是这般不地道的模样。
“他老婆是工会的伍帆啥,想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换言之就是有其老婆,就必有其老公。
图书馆老师继续说道:“上次我一个同事的姐姐卖碰柑,一块五毛一斤。我觉得还可以,就推荐给伍帆,她要了二十斤。同事姐姐跟学校有订购的老师送货时,伍帆叫她送到办公楼的办公室去。同事姐姐提着柑桔,好不容易找到她办公室,却不见人影。东转西打听要了个她的电话打去,才知道她已回家。又叫人家送去她家里,小个头的同事姐姐提着二十斤重的碰柑,辛辛苦苦送到她家楼层门口。敲了好半天的门,她才慢腾腾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电子秤,五斤一袋,她一袋一袋地挨个秤过才罢休。幸好没有少一两半钱。”
“这人也真的是太计较了点。”
“她计较点倒没什么,关键是她当时就剥了一个碰柑,巴滋巴滋地吃完了,顺手从衣服口袋里掏了十五块钱出来,打发叫化子似的递给同事姐姐:“这桔子味道不咋滴嘛!谁说又甜汁又多的。”
她皱着眉头,对着柑桔瞥了一眼,很是嫌弃的模样,勉为其难地说:“不是说了味道不好不给钱的吗?哎!我还是给你十五块吧!”
同事姐姐傻眼了,在这学校,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伍帆这样的人。自家的柑桔明明没有问题,正常的果酸味道,也没怪味。其他老师接收时也没有人尝一下,很客气地付款提货、走人。于是跟伍帆争论了几句,伍帆振振有词地还把她说了一通,然后“呯”地一声关上了门。
同事姐姐气愤地跟同事哇啦哇拉地诉说着委曲,同事便也哇啦哇拉地跟这个图书馆老师复制了一遍。
图书馆老师很是尴尬,认为是自己认人不淑,把伍帆介绍给同事姐姐的,觉得很是过意不去。用微信发了十五元红包给同事,让她转给她姐姐。可同事拒收,发一次拒一次,同事死活也不收。到最后,红包都没能发出去。图书馆老师都不得而知,是不是同事最后给了她姐姐十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