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新年都不同，欢喜热闹总是一致的。
    林家的根在北茅，宗祠也立在那里。按理说老爷子应该同林大海、林保回去一趟祭祖，但这个时候夜岚领兵在外，林家安静留在京都，所有人都更安心。
    林家倒也不是害怕众人的猜忌谗言，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林家村里也摆了供桌儿，全家老少上了丰盛的贡品，磕了头，就算尽了一份心意。
    过年，最开心的永远是孩子。大年三十晚上，刚吃了年夜饭和饺子，村里的百十个孩子就拎了小小的红灯笼走着夜路上门了。
    林家自然不能让孩子们失望，奶糖，果味糖，小点心，铜钱，装满了每个孩子的衣兜儿，乐得他们跪在地上磕头，然后也顾不得头上沾了雪沫子就跑掉了，急着同伙伴和家里炫耀去了。
    包教授回了城里的宅子，姚老先生也被接到了后山的小楼，儿孙绕膝，时隔多年，终于过了一个团圆年。
    虽然不如当年富贵，不如当年人齐全，但经历这么多坎坷磨难，一家人平安无事就已经是最好不过了。
    皇宫里，也是歌舞升平，夜宴的酒席上，来自西南的果子，东南的海味，西北的牛羊，东北的山货野味，这在往年都是难得一见，如今却是大大方方摆出来，昭示着大越的强盛和富庶。
    众臣子都是拍马屁的好手，论歌功颂德简直是必修课，于是把明德帝哄得是龙颜大悦，丰厚的赏赐，加官进爵，自然也是没让百官白忙活儿。
    有个二品官好似随意开口感叹了一句，“听说安国公府上的公子擅画，画中人如同真人一般。就是不知为何没来，伺候在皇上身边，把这样喜庆的时刻记录下来，必定会流传千古！”
    他的声音不算高，但坐得离着明德帝不过隔了五张席位，倒也听的清楚。
    可惜，这五张席位，相对两倍，就是十人，都是朝中的重臣，谁也不是傻子，哪里会接口这样的话头儿。
    那二品官有些尴尬，心里一时不忿就又加了一句，“安国公不是说最是忠心吗，怎么年夜宴都没来给皇上磕头？”
    还是无人应声，倒是万全上前给皇上斟酒，笑道，“皇上，您尝着今年的桃花酿如何？郡主说在桃花树下埋了两年了，只有这二十坛子，都给您送来了。”
    明德帝虽然做了半辈子傀儡，但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到过。可不得不说，林家的酒确实难得，明明才一两年窖藏，但喝着就好似已经被岁月酿造了百十年，醇厚悠长，一口喝下去，好似徜徉在春日的桃花林里，身边是最爱的女子…
    最爱的女子？
    明德帝心里叹了气，他最爱的女子已经过世多年，而她们的儿子正在征战远方…
    “清宁一向是最孝顺的，她这酿酒的手艺也是天下无双。记得去朕的私库里，挑几套好首饰赏下去。夜岚在外征战，可不能让他觉得朕亏待了他未来的王妃。”
    万全自然赶紧应下了，玩笑道，“哎呀，皇上这般说，老奴也是欢喜，毕竟老奴可收了郡主一件羽绒衣的赏赐呢。不替郡主讨些赏赐，老奴这还真是拿人手短。”
    果然，明德帝被哄得哈哈大笑起来，宫里太监登门索贿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但敢拿到他面前说的如此自然的，也就万全一个人。
    “罢了，朕这个当主子的，怎么也不好让自家奴才被人指责啊。再多添一些药材给安国公，让他养好身体，进宫同朕说说话儿，朕也是太闷了，论起说话本分爽快，还只有安国公了。”
    “是，皇上。”
    上有所好，下必有喜。
    皇上如此厚待林家，瞎子都看得出林家依旧圣眷正隆，哪里还敢唱反调。
    于是，这个夸赞桃花酿醇厚，那个赞林家造桥铺路，倒是把先前说话那个二品官吓得缩了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吞了…
    可惜，这些事林家并不知道，守了半宿的夜，老爷子老太太已经歇下了，堂屋里只剩了林大海林大河和林大山兄弟三个，带了儿子侄儿们在闲话儿。
    冯氏等也都下去小睡了，至于娇娇，她的炕头躺着旺财，她的被窝却是空着。
    空间里，二楼的饭桌儿上摆了六道菜，一壶果酒，夜岚换了宽松的睡衣，正陪着娇娇说话吃饭。
    大年夜，军营里做好了防卫，巡逻队伍甚至都发了连弩下去，其余人就可尽情享受酒肉了。
    他这个主帅自然也能放心进来吃顿饭，睡个好觉。
    娇娇亲手准备了饭桌儿，两人吃吃喝喝，说起家里的琐事，如同平常一般，又满满都是幸福。
    吃了饭，两人喝得半醉，饭桌撤下，夜岚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匣子，里面装了一只狼牙雕刻的项链坠子。
    “这是我先前观察地形时候，遇到狼群，打的一只头狼，最锋利的一刻牙齿，亲手雕了些花纹。绳子也是用小牛皮一点点鞣制编好的，送你做新年礼物。”
    “呀，真的好漂亮呢！我家王爷手真巧，以后不做将军，也可以开个店铺卖手艺了，足够养家糊口，饿不死媳妇了。”
    娇娇亲了夜岚一下，喜滋滋把项链挂在脖子上。
    夜岚听得好笑，抱了她在怀里，想起空间外那个寒冷空旷的草原，几十万大军，凶险的争斗拼杀，但只要到了这里，只要抱着娇娇，就能轻易洗去所有血污和戾气。
    “娇娇，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站在万人之巅，也一定会成功。但万人之巅想必比如今的关外还要寒冷孤寂，所以，你答应我，任何时候不要离开我，陪着我。只要有你在，哪里都不会冷。”
    娇娇听得心酸，若说他先前拼命是为了母亲报仇，但这么多年，他要站上万人之巅，早已不只是为了报仇这么简单。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包括姚家，包括唐家，包括太多人，甚至包括林家和她。
    只有他站上权势的最高峰，他才能庇护他们不被伤害。
    二十一岁的青年，现代世界里，甚至还没有大学毕业，每日也不过想着找父母多要点儿钱，陪女朋友吃个必胜客而已。就是心思成熟一些的，也不过为了毕业的出路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