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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忙说出“抱歉”, 并要用衣袖替对方擦去那滴属于她的泪。
可单膝跪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却是低下头去, 也不知是不想看她, 还是不敢看她。
这一刻,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迟到了好多天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拓跋子楚沉默了好一会儿, 而后才说道:“贺楼楚。”
贺楼乃是魏国八姓之一,同时也是他母族的姓氏。
取贺楼为姓,倒也正确。
怎料这位大商的公主才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放柔了语气,说道:“原来,你是支持太子的。”
她未有质问对方为何先前不告诉她这个消息,并只是说道:“多谢,多谢你赶来告诉我。”
拓跋子楚不知此刻在他内心泛起的,是不是名为酸涩的感情。
原来,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一名与他未曾谋面的少女,对他了解至此。
可他呢?
在被其意外救起之前,他对大商的这位公主根本就一无所知。
“你……喜欢他?”
当拓跋子楚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对方时,他便用他那还未完全恢复的嗓音问道:“喜欢拓跋子楚?”
赵灵微带着脸上的泪痕,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未来得及呢。”
赵灵微看着那双第一次见到时便让她的心都乱了片刻的琉璃色眼睛,并用食指的指腹碰了碰贺楼楚的眼尾。
赵灵微:“但我觉得,我与他同病相怜。这滴眼泪,或许也不是为他而落的。而是为了我自己。”
拓跋子楚站起身来,他的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你得离开这里,离开魏国。”
可赵灵微却是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已深入魏国国境太多了。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放我回去的。况且……”
赵灵微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透出不愿就此服输的倔强:
“况且我答应过奶奶的,我说我会尽一切努力,把我们的豹骑将军换回去。”
在朔方郡守将步六孤氏为大商和亲公主准备的酒宴上,气氛可真是热闹非凡。
北方的寒冷之地,烈酒向来是被这里的人以碗来饮的。
朔方郡的守将再次喝干了一碗被小火慢烧的烧酒。
他先是哈哈大笑起来,待到笑声戛然而止,他便一拍桌子,不悦道:
“喂,商獠,你们公主呢?”
“獠”这一词,是专门用来骂南方人的蔑称。
对于来自大商的人喊商獠,这和骂北方人胡虏便也是差不多的意思了。
在如此酒宴上,朔方郡的守将对他国使团的正使喊出如此二字,其欺辱之意已是十分明显。
在说完这句话后,他甚至还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让半片胸膛都露了出来。
“怎么磨磨唧唧又唧唧磨磨的!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去?”
说完,他还要醉醺醺地站起身来,看向共同赴宴的那些同僚,说道:“又不是让她来和我洞房。用得着这么隆重吗?”
说完,这些人便都嘻嘻哈哈地笑倒了一片。
跟在向天鸽身边的童缨原本就是穿着男装来的。
在进门之后,则更是听了向天鸽的话,一直都是低着头。
身为公主身边的侍女,此处的气氛自是会让她感到粗鄙到难以接受。
而那些零星能让她听懂的词,例如“公主”、“等”以及“洞房”则更是让她怒得要坐不住了。
此时朔方郡守将看向她,并一把抓住了童缨的手,说道:“哇,你带着的这个小商獠,手好白嫩啊!怕不是个女人吧?”
童缨刚要抬起头来挣开那人的手,却见向天鸽站起来用身体挡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别抬头,别让他看到你的样子。”
而后,他就提高了声音,好像没脾气一样,笑嘻嘻地给那守将递去了一碗酒。
那人摸了一会儿童缨的手,而后才接过向天鸽给他递来碗酒。
向天鸽:“我们大商的女人,最是爱漂亮。身份越是尊贵的,打扮得越是精细。我们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这些天都没好好沐浴,那当然要花很多时间了。大人硬是要今天就请我们过来吃酒,就合该啊……多等一会儿!”
因为向天鸽说的这番话语,以及那调笑声,原本已经要失控的气氛就又热络起来。
也正是在此时,向天鸽让人出去请的妓女到了。
这些身上带着香味,在厚实的冬衣下穿着轻薄衣裙的女人一到,向天鸽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守将的视线开始粘在那些女人的身上不放,向天鸽便趁机问道:
“大人,我可是听闻太子子楚素来便是有着凶悍之名的。今日大人一定要见我们公主,是不是得想一想,若是公主见了大人不高兴,去和太子告将军的状,这可该如何是好?”
拉过一个妓女,在人身上摸了一把的守将眼下精光一现,笑道:“那就让她……试试呗。”
这守将看起来急色,且似乎完全可以不顾后果。
可他嘴巴却是挺严的,到了这一刻也没有和向天鸽和盘托出。
只是向天鸽派去找那些下等武官喝酒的礼官却是已然打探到了消息,回到这里,并附在他耳边说出了那些。
这哪是用商言说出的话语?
这些根本就是……天地都轰然崩塌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