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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离他们此次的目的地越是近, 东海王便越是会在独处时想起他出发之前的那一晚。
那是上元节的后一天。
神都在三天的时间里大开夜市。
那是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日子。
街道上人头攒动,整座都城都被灯笼妆点得灯火通明。
可信王府内, 却是安安静静的,甚至是有些寂静的。
府内, 也没有人去过那热热闹闹的上元节。
自他们这些大商一朝的陈氏宗亲得势之后, 府里便再没有过这样的氛围了。
但在那一天,信王却是将自己的几个嫡子嫡女都唤来了身边。
作为嫡长子的大哥双目通红,伸手拍着弟弟的肩膀。
而父亲信王则也在那个时候开口,对自己的这位嫡次子说道:“以后你娶了北女王国的王女……”
“东海王!北女王国的都城到了!”
马车之外的人对他这样说道。
于是东海王便拉开马车的帘子。
一阵寒风从车外猛地灌了进来。
但他还是很快披上大氅,走出车外。
比之坐在马车之中一路进城, 他更愿像是在护送着他的表姐万安公主去到匈人之境时的那样, 骑在马上进入城中。
此时已是二月初十。
若他身在神都,怕是已能看到春暖花开之景。
可现在,他看到的还是一片白色。
那是一座看起来既不恢弘, 也不大气的城墙。
别说比不上神都,就连大商偏远之地的一些城池都比不上。
而这, 便是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即将生活的地方了……
*
身为北女王国的王子, 石汗那此时正站在宫墙上。
他看着来自大商的使团缓缓地接近这里, 面上竟是只有忧虑,而毫无喜色。
这是因为他知道女王不是真心想要让大商的这位亲王娶他王姐。
母亲只是想要以求亲的名义,从大商慈圣皇帝那里骗到个亲王。
一名姓赵的亲王。
在出使大商,留居神都的这一两年时间里,石汗那已经明白了一些事。
相比较起大商之人尔虞我诈以及弯弯绕,他是真的不够聪明。
但那却并不意味着他是驽钝的。
是,这两年他们北女王国的确强盛了不少。
而随着慈圣皇帝的年纪渐长,大商朝中的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为皇位的继承权究竟会落入谁手开始了暗中的争斗。
这也让大商的国力稍稍衰退了些。
可这也不意味着与魏国的摄政大将军拓跋缺结盟,便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女王想要凭借被她以联姻之名骗到手的赵氏亲王向大商发起挑衅,以替赵启一族夺回王位的名义向大商出兵。
这也是拓跋缺身边的那名姓魏的青年谋士出的主意。
石汗那早在知道此番计划的时候就已向自己的母亲提出了反对。
他说:“母亲,大商的皇帝虽年事已长,但她还不糊涂,也不可能把赵姓亲王派来娶王姐的。”
可女王却说:“大商虽是女人为帝,却依旧是以男子为尊。她之前不还说过吗?让亲王娶外族女子,这在他们那里,还没这个先例。之后她即便能同意,那也是件屈辱之事。
“她那么恨赵启一族的人,连她自己的亲儿子都能放在汉阴那种偏远之地,最后被区区几个下人摁在水里给淹死了。
“遇到这等子事,她还不得高高兴兴地再从她还没杀干净的那些人里选一个出来,派来迎娶我儿?”
但他的母亲错了。
慈圣皇帝未有派来她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赵启一族皇室子弟,而是将她很喜欢的一名侄孙封为东海王,遣来此地。
女王陛下显然是弄错了一件事。
公主和亲与亲王娶亲,其性质并不完全相同。
大商既然已经姓陈,那么慈圣皇帝自然得派一名陈姓亲王来此,而不是前朝的赵姓亲王。
这便是皇权与王权的区别。
骑着马进到了宫城的信王嫡次子抬起头来。
他看到了曾在神都有过几面之缘的石汗那,便向人点了点头。
可谁知,石汗那却是在与之对视一眼后很快收回视线,并离开了他先前所在之地。
这令东海王感到有些疑惑。
可他还是继续前行。
直至他抵达女王所在的宫殿。
直至……心中不忍的石汗那听到那句“大商的皇帝不讲信誉,竟拿一个姓陈的小子来糊弄我。来人!把这干人等全都给我拿下!”
而后,那封盖有女王私印的书信便被人以飞骑送往拓跋缺处……
*
王城,
近郊军营内。
“妙极!此事实在是妙极!”
在属于拓跋缺的王帐内,魏国的摄政大将军身披铠甲,显然已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在得到了拓跋宝率兵逼近王城的消息后,他已做好了亲自带兵前去击杀的准备。
但也正是在此时,他收到了一封从朔方郡送来的信。
名叫步六孤弗的朔方郡守将称,那位教摄政大将军苦苦找寻了一个多月的和亲公主现在就在他手上。
只需区区一点赏赐,便能让他把大商太和公主拱手交到摄政大将军的手上。
这封信里的口吻、以及那虽也可称得上狮子大开口,却还未离谱到过分的要求肯定是让人看着愉快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