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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花了。”裴临川突然说道,声音平平,可她却听出来了其中的嫌弃。
孟夷光不打算理会,他却没完没了,眉心微拧思索片刻,“像是滑稽戏伶人。”说完,他抬手整了整斗篷,神情愉悦,眼底竟然划过一丝笑意。
他这是在报复么?
孟夷光拿出帕子,郑嬷嬷接过去仔细擦去她脸上糊掉的脂粉,她瞄向裴临川,他微偏着头,看得无比认真。
在男人面前当场卸妆,与在男人面前当场脱衣,哪一种来得更尴尬,她此刻觉得是前一种。
郑嬷嬷擦完轻声道:“好了。”
裴临川又有话说:“红通通,像是妇人相扑。”
孟夷光吸气,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生出病来无人替。
她干脆直接问道:“你先前得罪过皇后?”
“得罪过很多次。”裴临川神情坦然,“皇上告诉我的。”
孟夷光噎了噎,不死心的继续问道:“比如说什么事上得罪了皇后?”
裴临川沉吟一会答道:“不知,妇人天生心眼小。”说完他还补充了句,“太后也得罪过。”
同为妇人的孟夷光:“.....”
她觉得浑身无力,大梁最顶顶尊贵的两尊菩萨都被他得罪了,他还能这么坦然,他或许不是凡人,只是下凡的时候脑子着了地。
“嬷嬷,我们回吧。”
郑嬷嬷也一言难尽,春鹃跟上来,几人沉默着回了蘅芜院。
洗漱过后,孟夷光将进宫时所发生的事,以及裴临川所说之事一字不落写了下来,仔细封好之后交给郑嬷嬷,“嬷嬷,你亲自回去一趟,将信送给祖父。”
她想了想又说道:“祖母阿娘她们肯定会问我的情形,你无需让他们过多担心。”
郑嬷嬷轻叹,“我醒得,明儿个你就要回门,她们定会亲自问你。”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孟夷光现在也光棍了起来,先解决眼前的要事是紧。
夏荷做事麻利,午饭时新厨房就呈上了饭食,孟夷光总算吃到了荤素搭配适宜的热饭菜,她心下稍安,苦中作乐的想,有吃有喝有人伺候,日子还能过下去。
午后歇息了一会起来,郑嬷嬷也回来了,她拿了封信递给孟夷光,说道:“这是老神仙亲笔所书。”
老神仙是孟谦的自封,下令府里所有人都要这样称呼他,祖母赵老夫人除外,她出自将门,在府里地位最高,老神仙打不过她。
打开信,老神仙的字一如既往的潇洒不羁,不过几个字将一大张纸写得满满当当:“已知悉,盼归。”
孟夷光心生温暖,忍不住笑了起来,将纸折好放进匣子里锁起来,问道:“祖父他们可好?”
“家里人都好,就是担心你,拉着我问了好半天,我只捡了一些好事说了。”郑嬷嬷想起孟家人将她团团围住问这问那的情形,鼻子一酸,这女人,还是在娘家时过的才是舒心日子。
孟夷光瞧着郑嬷嬷神色,她想起孟家又比着自己现在的模样,心里难免难受,笑着岔开了话题,“外面雨好似停了,我们去府里转转,熟悉熟悉路。”
郑嬷嬷拭了拭眼角,忙拿了披风过来给她披上,与夏荷一起陪着她出了院子。
几人沿着游廊小径走了许久,总算走了大半个府。孟夷光越走心越凉,大院套着小院,府里就这么点人,那些院子空置根本无人住,院墙斑驳,房顶瓦片滑落,推开院门望去杂草丛生。
府里的最东边有片不算小的湖,湖里只怕积满了淤泥,湖水发绿还散发着隐隐的臭味。
想到修葺打理所要花费的银子,孟夷光心像是被剜了一块。她看着重重叠叠的院落,哀叹道:“要是这些院子能赁出去就好了。”
郑嬷嬷无奈的道:“九娘你别尽想这些好事,这可是皇上赐下来的国师府。”
“国师府国师府。”她咬牙切齿低念,裴临川要是拿国师府当一回事,就不会任由他的府里像是荒芜鬼屋。
远远瞧去,他的院子隐在红花绿树中,斜出来的飞檐要落不落。他自己住的地方尚且如此,盼着他整修屋子,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的好。
几人转过假山,沿着小径回蘅芜院,却被一大块不知哪里来的石头挡住了路。夏荷摩拳擦掌,上前去弯腰使劲推了推,石头纹丝不动。
孟夷光看了看那块大石,说道:“我们换条路吧。”
转身走了没多远,阿愚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他灵活至极的跃过石头,扬长而去。
孟夷光:“.....”
“阿愚。”孟夷光叫住了他,“这块石头你可搬得动?”
阿愚走过来,点点头答道:“能。”
“那为何不将它搬开?”
瞧着阿愚的神色,孟夷光知道自己又问了蠢话,他的神情明明白白写着,他能轻巧走过去,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费力气搬开?
夏荷见阿愚一动不动,急了,“能的话你去将它搬开啊,这么大一块石头挡着路,你都看不见吗?”
阿愚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情不愿的说道:“国师吩咐我出去买吃食。”
他们没有在府里开火么?也是,就他们三个,谁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孟夷光说道:“你去将石头搬开,晚饭去我院子的厨房里提。”
阿愚二话不说,大步上前一弯腰,轻轻松松抱起石头往旁边一扔,拍拍手咧开嘴笑道:“我这就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