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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已经支撑不了太久,里面却还有三名伤患,恩禾迅速跑到最里面,将左腿打了石膏的小女孩小心扶到自己的背上。
恩禾背稳了女孩,正准备出去,角落的支撑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篷布也跟着晃动,有向下倾斜的预兆。
医用帐篷全都是用铁架支撑的,篷布也比较厚重,要是砸下来,受害程度堪比那些水泥块。
恩禾没敢多想,更不敢在这里停留,就在她背着女孩冲出帐篷的那一刻,最前方的铁架整个向前倾斜,头顶上方的篷布被沉重的积水压着,沉沉地倒下去。
完了,出不去了。
恩禾将女孩护在怀里,吓得眼睛都闭上,当铁架砸下来的时候,正前方忽然冲出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来不及看清是谁,一只宽厚有力的手精准地扣住恩禾的手腕,将她用力往自己的身/下一拽,沉重的铁架勾着巨大的篷布直直朝三个人砸下来!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响,还伴着刺耳的哗啦声。
恩禾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重物砸下来的那一刻,她出于本能将身旁的女孩护在怀里。
意料中的铁架擦着身后那人的脊背倒地,并没有砸在她身上。
恩禾被两只修长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护在怀中,像被一堵高大坚实的保护屏障所包围,身后的人力气大得出奇,恩禾隐约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个男人。
两人的雨披紧紧地贴在一起,冰冷的雨水甚至顺着身后那人的肩线,直接灌进恩禾的脖子,但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他们现在的姿势,恩禾护着怀里的小孩,而她身后的人同样用身体护住了她。
当听到有什么东西从身后那人身上掉落,铁架刺啦一声砸在脚边,恩禾的心也跟着咯噔一跳。
恩禾没有被帐篷砸到,但却很确定,身后的人一定伤得不轻。
漆黑的环境下,她没有看清铁架上一根又粗又长,用来固定的钢针,像是一把伤人的隐蔽利器,隐隐沾着血迹,又很快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淡淡的血腥味也冲淡在潮湿阴冷的雨雾中。
恩禾听到男人轻不可察的闷哼声,却依旧牢牢地将她锁在怀里。
身后的男人行动稍有迟缓地起身,终于慢慢松了手,恩禾连忙回头,抬眸看向他,声音因为紧张而变了调:“你、你还好吗?”
救她的人高高大大,穿着黑色宽大的雨披,戴着帽子,脸上也带着黑色的口罩,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脸。
天已经黑了,恩禾只能借着周围摇摇晃晃的路灯,看着男人高挑颀长的身形,此时微垂着脑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沉寂无声地注视着她。
恩禾仰头盯了他半晌,一瞬间闪过的熟悉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愣愣地睁大眼睛,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面前的男人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眼神淡漠而疏离。
他没有理会女孩脸上的震惊和不可思议,接着脱下自己身上的雨披,俯身披在那个孩子身上,又自然而然地抱过来。
恩禾手臂上的重量消失,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男人一声不吭地将手中的伞递给恩禾,示意她拿着。
即使没有最外面那件宽大的雨披,恩禾也没能看到男人口罩下面的真实面貌。
这种熟悉的感觉,难道是她的错觉???
恩禾的脑子已经全都乱了,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想别的,她忽然明白男人的意思,连忙接过对方的伞,然后撑开,高高的举起。
男人抱着小孩,恩禾撑着伞,挡住外面的风风雨雨。
两人接下来要去的是距离灾区一公里之外的一家招待所,店家得知救援帐篷损坏,于是免费为救援队伍和伤患提供了住所。
一公里的路其实并不远,但下着大雨,路上坑坑洼洼,又堆满大大小小的石块,而且还是晚上,就多了很多困难。
一路上雨势丝毫不见减小,恩禾身上虽然穿着雨披,但里面的衣服早就湿透,甚至连脚上的一双鞋子都被雨水浸泡到开胶。
雨伞下的两个人情况都不太好,身旁的男人颀长挺拔,双腿修长,比她高很多,站在风雨倾斜的一面,恩禾撑的伞没什么作用,但男人却为她阻挡了一大半的风雨。
唯一好点的就是男人怀里的小孩,这人脱掉了自己的雨披,将怀里的孩子包裹地严严实实,虽然道路崎岖,但他的每一步却走得格外平稳,甚至在刻意配合恩禾的速度。
身旁的人从刚才救她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像是一道影子。
恩禾抿唇,侧目看向他,眉眼间若有所思。
这人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卫衣相连的大帽子扣在脑袋上,而他还戴着一只黑色口罩,瘦高挺阔的身形隐匿在暗无边际的夜色中,恩禾努力想看清他的相貌,却只能看出他眉骨硬朗,鼻梁很高,手背很白,淡青色的血管尤为清晰。
两人的身高比例,还有这人给她的感觉,让恩禾不得不联想到宋越川。
身旁的人是他吗?但这怎么可能呢?
宋越川远在A市,她昨晚还在微博上看到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救了她。
如果真的是他,又该怎么面对。
恩禾深吸一口气,呼吸都慢了下来,她不紧不慢地跟着男人的步伐,绕过那些水坑,走在平坦的路面,没有被风雨肆虐,一种无形中被人保护的感觉,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