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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母说,总觉得自己的病同姑娘之前的病有相似之处,便觉得该请姑娘过去一趟,说不得病能马上好呢。”
乔陌听着她滴水不漏的话,一时寻不出错处,便允下来。
“我记得主母之前送来过一些药,我好的快,还余了一些,不若一起带过去吧。”她递了个眼神给鹿鸣,后者会意,忙去收拾出来。
乔陌到了桃夭台,菁儿客客气气地迎她进了内室,以旁人不便打扰为由只让她们自己待着。
她不敢相信,不过半年光景,谢淑慎已是判若两人,行将就木。
“主母,没有好好养病吗?”乔陌得了命坐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谢淑慎声音轻轻的,像是能被一阵风给刮走,“养不养的,又有什么分别。”
“主母这话错了,病就是慢慢调养好的。哪里有不养病就见好的?”
谢淑慎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憧憬和怀念,“我……你长得和我家里一位族妹很相像。”她不敢说苏玄朗的事情,只能隐晦提及零星半点。
“谢家女儿都是温婉贤淑,如同主母一般。能有几分像主母族妹,是属下的福气了。”乔陌答得也是恭谨有度,滴水不漏。
谢淑慎继续说:“我与她最是要好,一起长大的。”
乔陌静静聆听着,脸上挂着不失礼的微笑。
“她虽说是妹妹,却心智比我成熟得多,俨然一副姐姐的做派——”她还没说完,孙权径直从外面闯进来。
他应该是来得急,还未站定,说话也是出气多些。
“乔陌,谁准你来叨扰。”
乔陌连忙起身,“属下知罪。”
谢淑慎看着孙权,目光煞时变得冰冷。
“是我叫她来的,想着之前她病过。”乔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总觉得谢淑慎在说“她病过”时,咬牙切齿的。
乔陌识趣的退下,谢淑慎在背后冲她大喊道:“乔陌!”
待乔陌回头后,谢淑慎眼中含着盈盈粉泪,“我那位族妹,最后失忆了,我觉得是好事。因为无意识的失忆和忘记,是上天的恩赐。”
“够了。”孙权看着谢淑慎,低吼道。
乔陌觉得莫名其妙,只是施礼退下。
“你今日叫她来,就为了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么?”孙权与谢淑慎对视着,两人的眼神都称不上友善。
“我从没有打算告诉她关于苑御的事情。”
“你本就不该告诉她。”孙权语气极为生硬,闻者就像是在啃一块硬邦邦的大石头。
两个人相对无言,彼此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像古旧的建筑物,矗立着。
“主公既然这么害怕乔陌得知真相,当时就不该瞒住她,更不该让她亲自动手。”可能是相对沉默的时间太长,谢淑慎的声音听上去极为慵懒,让人昏昏欲睡。
“你不懂,若是将来有人拿着乔陌的身世说三道四,大可以用大义灭亲来抵挡回去。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
“明哲保身的办法有很多,偏偏主公选择了一个最偏激最罔顾人伦的法子。”谢淑慎见他没有开口的欲望,继续说道,“听说在苑御死过后,主公还拿着苑御的临终口供问责谢家。 ”她目光满是讽刺,“可是问出什么没有。”
孙权不为所动地反问她道:“前几日你弟弟谢承来了,没有告诉你么?”
谢淑慎讥笑说:“他说与主公说,大有不同。搞不好,便是各执一词,互相争执的场面”
“苑御临死之前攀咬一气,那些妄言算不得数的。”孙权轻描淡写道。
“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个道理,连小郡主孙清婉都懂。更何况主公您。”
孙权十分好笑地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的讥笑和讽刺——那是从她嫁入孙家开始,就没停过的讽刺和嘲弄。
“你竟是要将自己母家、谢氏一族都冠以通贼的罪名么?”
谢淑慎故作哀怨道:“左右我快死了,不如就让谢家也随我一块儿投了胎。大家一起往生,来世还做一家人。也好过日后主公猜忌疑心,随便找个口供,安个罪名来灭族。”
孙权听得这话勃然大怒,将她周身的药碗拂落摔个粉碎。
“还真是为谢家着想的人啊!好,真好!”孙权气到极处倒是笑起来,“当日母亲就因为听说你温婉贤淑,才特意求娶。不承想是母亲错了,她看错了人!今日你的胡言乱语,你自己听听,是不是大家女儿的做派!”
他看着谢淑慎,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也不恼,嘴角还是含着笑。
“你笑什么?是在告诉孤,你如何的温婉如何的大度么?是在讽刺孤,如何的失礼失态吗!”孙权看着她的盈盈笑意,心中烦躁至极,怒火更甚。
“我是想,”谢淑慎说话轻轻的,同孙权的怒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是想,主公即位才四五年,如何就这般多疑了。”
她没头没脑地又说了一句:“我真替乔陌惋惜。”
孙权听她提及乔陌,警觉道:“为何?”
“日后主公会越来越疑心,越来越想要权力在握。那么乔陌她是否会接受那样的主公呢?”谢淑慎慢悠悠道,字字却直击孙权内心,“那样的主子,还会不会让自己的部下善始善终呢?”
孙权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有本事就活到那时候,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