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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鸿的个性颇为古怪,狐朋狗友不缺,但来往密切的一个也没有。有段时间傅鸿在他们这些同龄人之中极为出名。傅家不论内里如何,表面的温柔谦逊一向做的很足,但是傅鸿是个例外。他很傲,不是单单瞧不起人的傲,而是不如他的人不配活着的傲。傅国公曾为他请过一位教文章的先生,后来傅鸿的文章青出于蓝,傅鸿不愿意再听他的教诲,让人将他打死了。膏粱子弟之中打死下人的不少,可只因教书的先生不如自己而下杀手的,唯独傅鸿。
四国比试派出的人除了真才实学,人品也不能有被人置噱的地方,免得被其他三国抓住把柄。毕竟傅鸿是沈行在徇私塞进去的,做好调查也没什么不妥。
“其实问我倒不如问傅凝,好歹是她的亲兄长。”苏木道。
沈行在笑了笑,没应她的话。
其实找她出来问傅鸿的事情这理由十分勉强,他只是听闻苏木换了座墙头像是刻意避着他,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用那把两千两的扇子威胁她了。仔细想想,大概是近来诸事缠身,忙碌疲倦之中想找她解解闷。
他闲时总想拉她到跟前逗一逗,看她吃瘪实在很好放松心情。
西街街头挨着落虹街那头有位老者,当垆卖酒近二十年,李御史也在此买了近二十年的酒。这酒比不得玉酿琼浆,李御史亦并非贪杯之人,二十年亲自前来,更多是为了情怀。
二人转过街角时李御史正坐在长凳上与卖酒的老者闲谈,余光瞥见苏木,正欲招呼她过去时又见到她身边的沈行在,方才还算和蔼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李御史在朝堂与沈行在不对盘之事苏木有所耳闻。两朝老臣,忠心耿耿,眼里容不得沙子,对沈行在这等权势遮天利欲熏心的奸臣深恶痛绝,是朝中为数不多敢当场指着沈行在鼻子骂的官员。
正犹豫着是否要上前问好,沈行在先抬步朝酒垆迈去。李御史看沈行在居然主动朝他走来,又惊又气,连眼睛都瞪大了,一副“我不想见到你你居然还要来惹我厌”的表情。
但到底官阶有别,李御史仍是不得不起身行礼。
同李御史问过好,苏木十分自觉地站在垆边看老者打酒,省得李御史被沈行在气坏了,脾气无处发,就近撒在她身上。
李御史气呼呼地瞪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子。他一向看不起沈行在的为人,二人在朝中又站在对立的党派,政见相左乃是常事,是以矛盾丛生。
“侯爷何故将何生剔除在国子监名单之外!何生才品兼优,文采斐然,为人正直,便是在名单之内也该占得头名!侯爷将其剔除,未免不妥。”李御史极为气恼。
国子监一职有空缺,他推荐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何生,自认何生各方面皆是佼佼者,他清楚官场水深,甚至违心地示意何生可以适时向沈行在示好,也好顺利拿下这个空缺,前两日却得知沈行在已将何生从候选者中移名,换上了自己举荐之人。
老人家生气时声音嚷得大,惹得苏木忍不住转头看。李御史的门生她也认得,的确是少有的才子,假以时日,可成大儒,就是性子过于直言不讳,喜恶全由心,无论面对的是谁。傅国公世子大婚那日就是他骂了她厚颜无耻。
沈行在微收着下颔,一贯的笑得云淡风轻,“李大人说笑了,官员任免由吏部决定,用人之事上李大人若有任何疑问,应该问吏部才对。”
李御史冷哼一声,“连吏部尚书都是你的走狗,自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行在不甚赞同地摇头,“李大人慎言,北豊是陛下的北豊,你我皆是陛下的臣子,吏部尚书又怎会是本侯的人。”勾起一边唇角,继续道:“若是李大人举荐之人未能入选,应该反省反省是否是自己德不配位。”
“侯爷有何资格评价别人德不配位?”李御史斑白的胡子颤颤抖动,吓得沽酒的老者也偷偷摸摸地往那边看。
苏木丝毫不紧张,拖来一张胡凳坐在码成一排的酒坛前,“老人家,李大人惯常爱喝什么酒?”
老者认得苏木,不放心道:“郡主不去拦一拦吗?不拦一拦两位大人得吵起来了。”
“您放心,吵不起来。”苏木凑近泥封嗅酒香,指着其中一坛,“这是什么酒?闻着酒味不太浓,倒是挺甜的。”
毕竟李御史与沈行在她都还算了解,李御史的脾气虽然暴躁,但沈行在却不会与他吵起来。
沈行在点头,语气礼貌,举止儒雅,“李大人说的是。”
只会把李御史气死。
苏木抿着唇将笑忍住,论惹李御史生气,她与皇兄都还差点意思。
“你!你怎么如此,如此……”李御史指着他手抖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所以然。
上了年纪的老头,又是不爱动弹的弱书生,一动肝火,心口也抽抽的疼。
苏木担心李御史一把年纪当真被沈行在气出什么好歹,这才歇了看戏的心思,忙上前站在两人中间,眉眼弯弯劝着李御史,“李大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郡主乃皇室宗人,怎么能与此等奸臣贼子厮混在一起!”李御史怒道,指着沈行在义愤填膺,“此人在我北豊为臣,是要毁了我北豊江山啊!”
苏木愣了一瞬,被沈行在拉至身后。
她只能看见沈行在宽阔的肩背,立得笔挺,像石镜山上风雪压不倒的松。沈行在的声音微微带着威胁的笑,“李大人如此诬蔑本侯,以下犯上,按北豊律法应该要杖罚三十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