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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中窸窣一阵响动,青绿的野草中间隐约显出一个白色的轮廓。沈行在拈弓搭箭,箭矢射中了猎物,紧接着,那兔子身上又中了一根短箭。
明远山有巡林官,会将打中的猎物捡回去。箭身上刻了徽记,只需看徽记便能知晓猎物是谁的。苏木的箭比寻常的箭矢更短,更好分辨。
沈行在回头就看见苏木板着脸一眼都不看他。原来她生气是要跟人抢东西的。
他大约知道要怎么哄她了。
接下来靖远侯的每一箭都堪堪擦过猎物皮毛,反倒是苏木百发百中。沈行在握着弓身的鹿皮嘴角扬起,身后机括的声音咔哒咔哒响得欢。
“郡主真是好本事。”再被苏木“抢”了猎物后,沈行在似笑非笑道。
回回险些射中,苏木也不至于看不出沈行在是在让她。眼下有要事要办,沈行在能退一步,她也不至于得寸进尺,从善如流地顺着沈行在给她铺的台阶下来。
苏木揉着举弩的手腕,将开始前注意到的细封烈真的事告诉他。“他们大约是想在弓箭上做文章,只是没想到我不用弓,临时用了弩。”
沈行在停在原地,苏木无知无觉,骑着马慢悠悠地跟上他,沈行在才与她并行。
“不过他在弓上能下什么手脚?”这是苏木想不通的,“总不至于弓上抹了一碰便死的毒药吧,死一个郡主他们又占不了便宜……”
林间忽然草木飒飒,动静极大,像是有什么东西朝他们跑了过来。
枝繁叶茂的灌木丛里忽然跃出一只梅花鹿,眼见着就要撞到苏木,苏木立刻举起袖珍弩,扳动扳机时袖珍弩卡了空壳。
她忘了装箭了。
人在临死之际能想许多事情,苏木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应该是北豊头一个被梅花鹿踩死的人。
名声荒唐,死因糊涂。
下巴忽然一疼,苏木一个激灵回过神,面前是沈行在的俊颜。他好看的眉皱着,掐着她的下巴,看样子有些生气,“这就是郡主所说的自保的本事熟的很?”
余光瞥到脖子中了一箭直挺挺倒地的梅花鹿,苏木掰着沈行在掐着她下巴的食指,“疼……”
沈行在神情微僵,很快松了手。
苏木后怕地揉了揉下巴,感激道:“救命之恩……”
沈行在等她的“以身相许”。
“定当结草衔环,来世再报。”
她这是报都没打算报。
沈行在笑了一声,抬眼看向追着梅花鹿过来的人。
沈行在没有苏木心大,毕竟是官员,对此次三国使团的人了如指掌,也知道这位是东郡的三驸马。心气高的很,一心要闯出点名堂,却被三公主看上,强行招了驸马。东郡的驸马至多只能当个闲官,握不了实权。
三驸马追着梅花鹿一路至此,见猎物被别人猎了,脸色很不好看。在东郡他不许参政,好不容易哄着三公主为他求了这一回出使的机会,想要一展抱负,到了北豊才发现北豊与东郡的国力不可同语,连北豊皇帝派来与他们交涉的官员也看不起他。他对北豊已是颇有微词,又觉得随行的大人胆小如鼠,在北豊人面前只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忍让,越发觉得窝火。
“是你们夺了我的猎物?”今日又被苏木下了面子,三驸马迁怒于此。
苏木碍于北豊与东郡交好,不好教训他,但也不是软和的棉花性子,动不了手还不许动嘴了。
“我没瞧见这梅花鹿上写了大人的名字啊,倒是看见我们侯爷的箭在上面。”苏木无辜地指着梅花鹿,“但是大人既然说这是大人的猎物,要不您问问它答不答应”
别的不说,苏木气人的本事自遇见沈行在后更是不减反长。
三驸马何等自命清高,又觉得苏木再如何也就是个女子,他若强势些,一个姑娘家,立刻就能怂了,便怒目圆瞪。
几乎是同时,苏木抬手,对着他扳动袖珍弩的扳机。三驸马脸色惨白。
短箭堪堪擦过三驸马的耳边,在离他不远处,与一支同样制型的短箭相接,弹射开来的箭尾划过三驸马的耳朵,划出一道血痕。
“低头!”苏木怒喝一声,三驸马已然被方才那支短箭骇破了胆,捂着耳朵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又是一支羽箭破开了短箭。
沈行在松开搭弦的手,立刻带着苏木的腰就势往草中一滚,还不及问她可有受伤,苏木已经从他怀里挣出个脑袋,对着三驸马就是一声厉喝,“趴着别动!”
暗处之人显然是冲着三驸马而来。皇林深处野草疯长,三驸马今日又恰好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衣服,趴伏其中,离得远很难寻到踪迹。
三驸马本捂着腰想爬起来,手一软,立刻脸朝泥土摔了回去。
滚下马时,沈行在垫在苏木身下。苏木半撑着身子,在她与沈行在中间撑起一段空隙。沈行在眉间一紧,“苏木……”
苏木急匆匆地打断他的话,“我帮你引蛇出洞了,你现在,能护住我吧?”
他还以为她要去和人打架。好在她确实如自己所说,十分有自知之明。
沈行在揽着她的腰转了个身,将她压在地上,嘱咐过她不许乱动,自靴中摸出一把匕首扔给她,从小腿高的草丛中站了起来。
明远山是皇家园林,巡逻严格,沈行在也只能布置几个人进来。敌暗我明,沈行在当机立断,用自己做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