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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奶奶不屑地轻哧:“王七那老货我还不知道?就是个骗子!”
陈姜拿手捋着胸口,觉得自己看走眼了,初见面怎么会觉得舅奶奶柔和呢?能与万氏做仇的人会柔和到哪儿去?
“不过,我这儿也有一个办法,”舅奶奶慈祥地一笑,搂着影子道:“咱们可以试一试,要是能把她赶走还了你身子,舅奶就和你在山上做邻居了。”
“啥办法?”
“嘿,这老鬼还真能装,头都不带回一个的。行,让她装聋作哑去,咱们出去找个阴凉地说,免得被她听见!”
陈姜一口老血堵了喉,敢情您老半天在这儿叨叨我诋毁我就是为了引我回头呢,这智商,生前得把万氏气成什么样儿啊!
又困又乏,头也不疼,正是睡觉好时候。可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觉得这舅奶奶不是个好应付的主儿。
陈百安喊了饭,陈姜撑着眼皮出来,坐下依然呵欠连天。
廖氏一言不发,垂着脑袋把杂粮饭和锅巴端上桌,又将醋蒜浇在蒸野菜上,分了饭摆了筷子,自己端了碗坐下默默地吃起来。
陈姜夹了一筷子野菜放进嘴里,廖氏动作一顿,眼皮不抬低声道:“没有你说的那啥香油。”
陈姜嚼着野菜瞅她一眼,觉着虽然醋味儿不足蒜味儿也不够,但盐头刚好,揉过面再蒸的野菜松散柔软,清香扑鼻,证明廖氏的火候掌握得很好。
“没有就没有吧,我也就随口一说。”她道,“挺好吃的。哥,这样蒸好吃吧?”
“好吃。”陈百安见妹妹和娘正常对话,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这两天一到吃饭就闹架,他都怕了。
廖氏紧绷的背微微松了下来。
陈百安大口吃着野菜,三下五除二扒完了一碗饭,放下筷子抹抹嘴道:“娘,舅奶奶老了。”
廖氏轻点头:“我瞧见了。”
陈姜还咬着筷子等下文呢,结果这俩人谁也不说话了。就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彼此知会一声,知道了也就罢了。
她转转眼珠,假作无意道:“咱们分家了,要不要去灵堂拜一拜,好歹是长辈亲戚。”
陈百安忙道:“跟你说了不能去,不然奶奶能追家里骂人。”
陈姜看廖氏,她虽没吱声,眼神却分明是赞同陈百安的。
“死了都不去拜祭,这不叫人说闲话么?”陈姜余光看见舅奶奶一脸得意地牵着影子飘进屋来,故意放高了声音。
“以前光听奶奶在家动不动就骂一通舅奶,不知道她俩有啥仇啥怨,哥你知道吗?”
舅奶奶听到了这句话,果然沉了脸,骂道:“这四六不懂的老东西,还关门骂我呢,当我面连个屁都不敢放!”
陈百安只摇头说不知。
陈姜又看廖氏,嘴里不喊娘,但目光灼灼地一副等其解惑模样。
廖氏并不想说,换作两天前她一定用“小孩子家别瞎打听”糊弄过去,可是如今她面对陈姜只觉心慌气短,不由自主就开了口。
“也没啥,就是你舅奶改嫁来了俺们村,你奶气不过。”
改嫁?
确实。前身记忆瞬间被激活,舅奶夫家是姓陆的,万氏的哥哥只能姓万,这不是改嫁是啥?一声舅奶喊得不地道,人家应该是前任舅奶奶。
陈姜来了精神:“舅奶被舅爷休了?”
“胡说!”舅奶奶不愿意了,气得飘到陈姜身边争辩,“他万长勇敢休我?我俩是和离,和离!”
果然廖氏道:“不是休,是和离的。”
“那为啥离了呢?”
“这都是老人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快些吃吧。”廖氏不想多谈,快速吃完起身去灶房了。
陈姜眨巴着眼睛,不怀好意地对陈百安道:“看奶那么烦她,以前肯定干过对不起我舅爷的事儿,我舅爷又心善,就跟她和离给她留个面子,毕竟拿休书是挺丢人的嘛。”
陈百安不擅长八卦,嗯啊附和着。
舅奶奶气坏了,哪怕碰不到陈姜她也做了个拧耳朵的动作,高声道:“进了陈家门好的不学,尽学万长菊那点子阴损劲儿。他万家亏心着呢,万长勇赌钱喝酒勾寡妇,自个儿不生娃还赖我头上。老不死的往死里蹉磨我,打我骂我拿我不当人看,大冬天的叫我跪雪地一天一夜险些死了。是我娘家哥哥撑腰,才帮我脱了那狼窝。改嫁咋了,我改嫁陆家五年生仨小子,他万长勇娶了一个又一个,半个蛋也没下出来,这就是报应!”
说着她轻蔑地一哼:“不说你们这些小辈都不知道,万长菊为啥不敢当面骂我?她年少那会儿丢人败兴的事儿可没少干,我都给她记着呢。你问问河坳村附近几个村子谁家愿意娶她?最后嫁来大槐树村,为啥?还不是因为老陈家人丁稀,你们爷爷又是个老实头,傻墩子嘛!”
陈百安看陈姜叠着双手杵着下巴趴在桌上发愣,道:“姜儿你咋不吃了?”
陈姜掩盖心中八卦之火,镇定道:“我想舅奶奶的事儿呢,因为她在村里,舅爷这么多年连亲戚也不来走了。”
陈百安道:“舅爷前年不是死了么。”
“死了?我怎么不记得。”
“没去奔丧,奶奶不让去。”
舅奶奶的一口恶气似乎终于吐了出来,掐腰笑得痛快:“亲哥死了都不去奔丧知道为啥不?因为万长勇当年想过继你家大伯,让他家老不死的来逼万长菊,她差点寻了死才没成事。还想拿你爹顶上过继给万家呢,结果人家嫌你爹病怏怏的怕养不大,不要,就要老大。后来这兄妹俩就结了仇,断了亲啦!报应啊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