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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明就是要冲喜了。
影子兴致勃勃看完这场热闹,回来跟陈姜绘声绘色学了一遍,最后道:“奶奶说想一天,明天给信儿,张家姑母就走了,你说奶奶会咋做?”
会咋做?听到让自家女儿冲喜这种提议还不赶快退亲,拿大棒子把张家人打出去,还要想一天!万氏真爱陈碧云吗?
陈姜对影子道:“你继续去打探,听听家里人都说了啥,奶奶又跟小姑说了啥,打探得好,我明日再赏你一根银钗。”
“银钗?真的假的?好好好!”影子摸着头上绢花,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咧嘴笑了一气,掉头飞快地往老宅飘去。
赵媞飘在床上,做贵妃斜倚状托着腮,高傲道:“庶民不堪。”
陈姜继续做自己的手工,懒得理她。
当晚吃过饭,陈姜散步晃晃悠悠去了老宅。进门一看,陈稻在刷碗,百顺在码柴,东厢房门开着,秦氏谷儿并乔氏苗儿两对母女正在屋里叽叽咕咕说话呢。
正房东屋万氏的哭嚎高一声低一声,还夹杂着老三陈恩常劝说的声音。而西边陈碧云的屋子里点了灯,却安静如同无人。
陈姜进堂屋,没往东边去,径直轻步走去了西屋,在帘子外喊了声:“小姑?”
“啥事儿?”陈碧云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我找你有点事,进来了啊?”她没回答,陈姜便掀帘子进屋。
万氏已经尽可能地对陈碧云好了。独一间闺房,床柜妆台一应俱全,但凡手里有俩余钱,总想着给老闺女添置些衣裳鞋子胭脂水粉。事事护着,满嘴夸着,从不让她干重活,至多绣绣花摘摘菜,把她宠得不知斤两,日益膨胀,如今终于到了养肥待宰的时候了。
她坐在窗边,捏着手绢发愣,陈姜进来她也没有如往常般斥骂或锁奁盒防着,目光呆呆的。
陈姜心说不是气性极大吗,不想嫁就闹啊,这是在琢磨什么呢?
她走到陈碧云身边,轻声道:“小姑,我听说姑父的事儿了,你要嫁吗?”
陈碧云立即竖起满身刺,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滚。”
陈姜不恼,继续轻言细语地道:“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我是来劝你的。前几日我和奶奶去过张家,人邻居说他就是快死了,根本起不来床,大夫请了一个又一个全没用。你别犹豫了,张家多好多有钱,你该嫁呀!张公子死了才好,死了那些钱啊,铺子啊,地啊啥的不就都是你的了么?他家又没长辈,一个姑母算什么呀,外姓人,又管不着你。你嫁过去就是当家的,把他家的钱都搂到咱老陈家来,给四叔大郎哥念书,给爷爷奶奶买地,以后稻儿姐的嫁妆,谷儿苗儿还有我,咱不都能沾点光么?你就是咱家最厉害的人了,大伯三叔也得看你脸色过活。我多羡慕你啊,要是我,我就嫁,当寡妇也不怕,你都十八了,再等也等不着啥好人家,做个有钱的寡妇多好,谁敢瞧不起你!”
陈姜看着陈碧云的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紫,脑门子肉眼可见的黑了,牙根咬得咯吱咯吱,手绢捏成一团,眼睛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
危险即将来临前,陈姜顶住压力,坚持说了最后一句:“等你成了有钱的寡妇,多得是上门求亲的,冲着钱也得对你好啊,你可劲儿挑!”
说完拔腿就跑,一阵风似地穿过堂屋,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出院。陈百顺只见眼前黄影子一闪,人都没看清就不见了。
“啊!啊!啊!你们害我!娘啊,你要害我!”
陈姜跑出危险范围,听见老宅内传出凄厉叫声,喘着粗气抖着肩膀嘿嘿一笑,如来时般晃晃悠悠回家去了。
据影子回报,张家姑母走后,万氏和老三在屋里商议许久,说的话她似懂非懂,主要绕不开一个钱字。然后两人轮番去给陈碧云做思想工作,挖空心思举出多个冲喜成功儿孙满堂的例子,告诉她急病来得快去得快,前儿吃饭还好好的,哪有说不行就不行的道理,会不会是张家姑母起了歹念,不想让她嫁过去当家掌权才故意闹这一出?说得更恶毒一点,会不会是张姑母给张璟下了药?碧云得嫁啊,嫁过去好好护着张璟,护着张家。
陈姜听到这里不禁失笑,张姑母若有夺产之意,压根不会跟你老陈家走到交换庚帖这一步。哥哥嫂子死后,她大把机会弄死侄子,还轮得到你们怀疑?
陈恩常的舌头翻花,一顿分析把陈碧云给分析傻了,加上万氏敲边鼓,总是提她年纪大了,过了这村没这店的事,陈碧云这才陷入矛盾之中。
她不想背负冲喜的名声,更不想当寡妇。从小到大,有吃有喝爹娘疼爱兄嫂忍让,不能说要啥有啥,但该有的都有。所以她没觉得日子苦,嫁大户对她来说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要不是年纪实在大了,她宁愿在家多待两年。
张璟长得俊,会念书,说话文雅,以后说不定还能当官,十分符合她期待的夫君形象,比起这些,张家家业反而没那么重要。她想要的是张璟这个人,活人,不是张家寡妇的名头。
哪个充满幻想的花期少女,也不是奔着当寡妇掌家业去嫁人的。
她矛盾,是因为还存着一份张璟能好起来的期望,万一退了亲,他娶别人冲喜好起来了,她肠子都能悔青。
但陈姜一番话让她醒悟了,这是有风险的。不是病到要死,张家姑母不会上门坦承,办个喜事真的能好起来吗?她又不是神仙,万一没好该怎么办?娘和哥哥打的主意,她也隐隐约约有点明白,只是被三哥带偏了思路而已。可是从陈姜嘴里赤白白地说出来,是那么难听,那么扎心,敢情送我去当寡妇,就是为了帮衬陈家?那我呢?谁在意我后半辈子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