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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出之物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刚飞到陈家门前,猛然反弹,比先前速度更快,直奔黑影而来。
他疾速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身子在半途一僵,那物已弹入体内。几乎瞬间,那双比夜更黑的眼睛就泛出了红光,身后隐隐现出一个舞爪张牙的人形虚影,时而紧附其身,时而浮于表体。
黑影紧急掐决,口中喃喃低念,抬手在自身上下无章法地拍了一通,卡住脖子,一把拽出了体内之物。
“废物!”他轻喝,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手指搓动,无火自燃,径直往那人形虚影上一拍。
惨嚎声响彻夜空,不过片刻,虚影便化为乌有。
陈家大门吱呀一声,黑影来不及多看一眼,展袖窜起,又是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陈姜伸出脑袋,左右观望,瞧见黄亮亮的师焱正站在不远处邻居家菜地里,背着手,低着头,好像正在查看蔬菜长势。她压着嗓子轻呼:“师兄,你在那儿干嘛呢,刚刚听见鬼嚎没有?吓我一跳。”
师焱看了她一眼,忽然又闪金光,化流星,瞬间没影。
陈姜:这大半夜飞来飞去的,锻炼身体呢?
王家,王七婆的房间内,月光从窗棂照入,窗下一片莹白。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皮青肉肿的王七婆面目阴暗,嘴角噙着一丝狞笑,盘腿坐在床上。
黑影无声无息进入室内的时候,她正想象着明日天亮之后,该如何引村人去发现陈姜家的状况。那人出手,收拾一个小丫头简直就是杀鸡用了牛刀,若不是她一时难忍羞辱急火攻心,也不会烧掉那张请神符。
不过转念一想,小丫头不出现搞鬼捣乱,她这辈子也没啥契机烧这张符,都已过了大半辈子了,此时不烧,死前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一见黑影进屋,王七婆欣喜地下了床:“咋样?厉鬼送进去了吗?”
黑影半晌不吭,王七婆又催问一句,他才哑着嗓子道:“这小丫头是什么来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就是村里一个孩子,也算在我眼前长大的,去年不知咋地开了窍,跟我抢起生意来了。她要是不惹我,我倒也懒得跟她计较,可这臭丫头实在可恶,抢生意不算,还要坏了我的名声,我几十岁的人了,忍不了这口气!”
黑影听她啰啰嗦嗦,微微皱眉:“她是怎么开窍的?外出拜过师?”
“她说是阎王爷点化的,我信她鬼扯。不过她应该也没拜过师,天天在村里转悠,没见她长时外出过。”
黑影沉下一口气,道:“此人绝非善类,你以后不要招惹。借着这个时机,那装神弄鬼的生意也别再做了,好好养老吧。”
王七婆愕然:“你说啥?你你你...你是没能帮我报仇么?”
黑影不语,王七婆惊得冷汗都下来了:“咋可能?你不是都成了仙吗?那小丫头就算会点鬼把戏,你也不该治不住她啊!”
黑影冷哼:“孤陋蠢妇,无知无识。我给了你那么多符,这数十年来你又干过几件正事,沉迷钱财,永难成器!”
王七婆不忿:“还说呢,你给我三个安神符的匣子,那个黑匣子里装的到底是啥符纸?这几年给几家孩子服下,人家要么傻了要么死了,全上门闹腾起来,差点没害死我!你说带我成仙,这么多年了,你来过几回?你以为我还是年轻时候,你说啥我信啥?我不成仙了,我现在就想多攒点棺材本,替儿子孙子置办家业,等我死了,你还会管他们吗?”
黑影没有一点动容之色,道:“我入道之日,便是断绝尘俗之时,道理早已同你讲明,是你说想修行,我才会给你机会。可你这几十年来一无所为,陷于财名不能自拔,根本就没有修行之心。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剩下的符纸交出来,你好自为之吧!”
“你!”王七婆心痛如绞:“你好狠的心哪!你当初为了那个贱人抛下我一次,一走五年没有消息,为了修行又抛下我一次,几十年难见一面。如今我也没几年活头了,你还要抛下我?不行,你必须答应我,我死后你要照看两个儿子,照看他们一辈子!”
黑影翻手掐了个决,往眼皮上一抹,抬头看了王七婆头顶一眼,冷笑:“怎么照看?像对待那个贱人一样,把他们炼化了日日拴在身边吗?”
王七婆如遭雷击,齿冷心寒,浑身发颤,惊惧地盯着黑影,半晌道:“好,走...你走...永远不要再来了......”
陈姜一夜没睡,听师焱用他简洁且毫无起伏毫无感情的表达方式说故事,听完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王七婆背后的人是她夫君,头上的厉鬼是她的情敌,她夫君修道,断尘绝爱,但偶尔还会回家,有时是帮王七婆炼化情敌,有时是给她些符纸助她发家。”
师焱点头。
这是多么令人作呕的剧情!修道你不好好修,跑回家来作什么孽呢?陈姜有理由怀疑,王七婆的情敌就是她丈夫练手的牺牲品,所谓助她发家,也不过是借她的手干些龌龊事罢了。
“师兄,这个人恐怕就是那个邪道!青州一带是他老家,他对这里特别熟悉,李太吉的大娘子,郭纯嘉的二夫人,包括彭世庭的幻心玉都有可能是他干的!这种深入俗世,靠干坏事害人来提升自己修为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他竟然还想害我……哦,多谢师兄了,昨晚要不是你,我必然中招,又一恩德,我仍无以为报,还是以身相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