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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拂一和温庭容不亲,且他心性粗狂,自然想不到去安慰这少年郎什么。
至于李拂念,他很了解这个义弟,知道小郎君是个沉得住气无需宽慰的人,便也不说什么了。
倒是吴正卿,来到李家做客,又听了这些褒奖他儿子的话,略有些心虚惭愧,觉得吴畏尚不如温庭容,想要先抑吴畏扬温庭容,又怕人觉得他是在过分自谦。便对温庭容道:“庭容小公子今年错失良机也勿悔恨,千万不要气馁,三年后再上榜,也不会比哪个差的。”
温庭容起身作揖道谢,便坐回了原位,不卑不亢,无悲无喜,倒显得吴正卿那番话是多余的。
堂内,李拂一先起头论了今年“仁政”的试题,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后,又向父亲李怀韫请教。
李怀韫捋着一把白花花的长胡子,道:“我倒是没什么好见解,不过了读了一篇文章,私以为此人有解元之才!”
李怀韫做过礼部尚书,也曾任过科举主考官,他识断文章的能力不会比当今的主考官差,有他赞誉该文章在前,在席的人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了。
李拂念尤其着急,拱手道:“父亲,您就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叫儿子看看。”
吴畏和李心质两个自然更感兴趣,都想看看有解元之才的人能写出什么样的文章来。
李怀韫从怀里掏摸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打开,对众人道:“这几日我一直在读这个文章,你们传阅的时候小心些,别弄破了缺失了哪个字。”
在座的见李怀韫如此珍惜这篇八股文,有几个已经做双手接下的姿势,生怕损毁了纸张一星半点。
文章最先传到吴正卿手上,他虽是武将,可也是读过书的,叫他撰着精妙的文章那是为难人,欣赏一下好文章,好歹能与妹夫论个几句,于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李拂一和李拂念双手捧着看完了,前者念出文中的几个句子,连呼三个“妙”字,后者眉头皱起又松开,却也是赞不绝口。
李拂念把文章传到义弟手上的时候,直直地盯着温庭容,想从他脸上看出个子丑演卯,只可惜小郎君面若静水,波澜不惊。
温庭容看着熟悉的文章,稍稍浏览一遍便传给了李心默,直至李心质和吴畏也看了一遍,薄薄的纸张才重新回到李怀韫的手上。
李怀韫把纸宝贝地收起来,笑问众位:“文章妙如何?”
李心质谦卑道:“祖父的眼光果然独到,此文若放在今年科举试上,是当之无愧的解元!”
李拂一也好奇问:“父亲,难道这就是今年南京府解元的文章?”
李怀韫摇头道:“我已经见过南京府今年的几个主考官了,新解元可没有这般远见。”
吴正卿倒是愈发好奇了,“倒不知此文是何人所著?难道是老太爷您的学生?”
李怀韫哈哈大笑道:“我可没有才能当得起这后生的老师。实话告诉你们,这人是谁我尚不知,只不过览其文,总觉得似曾相识。”
李心默追问:“那祖父此文是从何得来?”
李怀韫告诉他们:“是从南京国子监司业鲍干先手上得来,我问他是谁妙手写就,他死也不肯说了,软磨硬泡却也答应叫我抄一份过来。值得一提的是,那后生的馆阁体写的也好,瘦劲有力,可想而知其人定是铮铮傲骨的好儿郎!”
瘦劲有力这几个字颇引吴畏遐想,他坐在背靠次间的位置,与温庭容相对而坐,抬眼往对面瞧了一眼,却见对方正襟危坐,喜怒不形于色。
温庭容感觉到有芒在身,转头看了吴畏一眼,正好也看到了藏在次间后边小丫头那双黑溜溜的杏眼。
第25章 假寐
吴畏在温庭容脸上实在看不出异样, 便收回来视线。
李心欢扒在花窗上面盯着温庭容,探究着舅舅的表情。她想知道大家都在夸他的时候, 他是什么个模样。
结果……李心欢什么都没看出来,她瞥瞥嘴角, 觉得舅舅未免把情绪藏得太深了些,大有泰山崩于眼前面色亦不变分毫的心态。
温庭容眼尖地捕捉到了小外甥女的每一个表情,心知李心欢肯定已经偷看过他的文章了。只是不晓得小丫头怎么这样机灵, 总能从细枝末节处探寻他的秘密。
天色越来越晚, 外面狂风大作, 白花泡桐树叶沙沙作响,堂内蜡烛也烧去了大半。吴正卿起身道:“老太爷,天色晚矣, 我们便不多逗留了。”
李拂一倒是很想和大舅子亲近, 也跟着起身, 挽留道:“外面阴风怒号,不如今夜就在府上就寝, 明早我与你一同去上衙门如何?”
吴正卿拒绝道:“不了,你嫂子夜里还要吃药, 况且家中只有照京一人,我们还是回去为好。”
如此一来,李拂一也不好再留, 跟着出去送了他两步。温庭容等后生也都跟着出去,李怀韫只把人送出厅门口,自己便折回去了。
郑眉也要走了, 吴美卿等人也跟上前去,独独只有李心欢一个人趴在罗汉床上睡去了。
棠梨一面拿了个毯子盖在李心欢身上,一面对朱芸道:“老夫人,三娘已经歇下了,方才见您正说在兴头上,便没来禀。”
朱芸颔首,吩咐道:“去瞧瞧二夫人回来没有,这丫头已经睡了,省得再折腾,就让她睡在碧纱橱里吧。”
棠梨正要去跟朱素素说一声,李心欢迷迷糊糊地哼哼两声,爬起来揉揉眼睛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