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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心欢拉了被子,道:“舅舅夜里只盖一床?”
温庭容把毯子放上去便要走,李心欢带会儿要脱去外衣,他不便在此处。“你好生睡吧,到了时候我叫丫鬟来叫你。”
还不待他转身离去,右手被人一把抓住,李心欢已经缩在被子里,露出个小脑袋,细声道:“舅舅,我睡不着,太亮了。”
温庭容犹豫了一瞬,还是旋身坐在床上,掏出帕子把李心欢眼睛遮住,道:“睡吧。”
李心欢不肯松开他的手,怯生生地问:“舅舅,您说祖母什么时候会好起来?”祖母很疼她,她很害怕祖母不好。
长这么大,李心欢还从来没尝过家人离开身边的滋味。
温庭容轻拍着她的手背,道:“你醒来她就好了。”
他盯着李心欢剥了壳的鸡蛋般的脸蛋,嫩白可爱,就是眼睛下面乌青的厉害,方才吃饭的时候他还看见她眼睛里布着血丝。
李心欢含着希望,天真地问:“您不骗我?”
“不骗,安心地睡会儿。”
“您别走。”
“好,我不走。”
李心欢抓住温庭容着小手渐渐松了。温庭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晓得李心欢约莫是睡着了。
温庭容小心地抽回手,刮了刮李心欢的脸蛋,她这副害怕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他那时候的心情,他求过母亲不要走的,可是施文惠没有听。那种绝望的感觉经常在梦里折磨他。
所以他希望老夫人好好的,在李心欢长大之前,千万都要好好的。
起身要走的时候,温庭容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李心欢额头亲了亲。以前他父母亲忌日的时候,小心欢也只这么安慰他的,亲他额头,亲他脸颊。
温庭容出去之后吩咐碧梧进屋守着,让李心欢多睡会,等人醒了就拿茶水伺候,他知道外甥女醒来总会口渴。
李心欢睡了大半个时辰,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见碧梧在旁站着,递了温热的茶水过来。
迷迷糊糊地接了茶水喝了两口,李心欢脑仁疼,许是昨夜睡的太晚,这会子睡太久了的缘故。
“什么时辰了?”
碧梧看了更漏报了时辰,李心欢惊呼:“我都快睡了一个时辰?!”
碧梧见李心欢着急,也急急忙忙地伺候她穿衣,还拿了披风过来,叮嘱道:“您才将睡的时候只脱了外面的衣裳,仔细外面风大要吹病了。这披风暖不暖?要不奴婢还是拿羽缎来吧。”
生怕李心巧一个人忙不过来,李心欢系好了披风便要出去,道:“我不冷,你替我去禀了舅舅吧,我这会儿要去议事厅了。”
碧梧劝不住,便只能应了,送了李心欢出去,就去告诉了温庭容一声。
李心欢到了议事厅,李心巧正和婆子说着话,眉头皱得很深,尚且稚嫩的脸蛋愁色很浓。
李心欢过去道:“三姐中午歇了没有?”
李心巧合上册子,看着李心欢笑道:“你来了?我就猜到你睡觉去了,快来帮我看看……”说着便打了个哈切。
李心欢劝道:“姐姐去睡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我就先放下来,等你来了再一起商议,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李心巧的双目也是通红,想必夜里也没有睡好,她掩着口鼻又打了个哈切,点着头应了,却也没有走远,就在梢间里叫丫鬟拿了绒毯来,盖着眯了一会儿。
李心欢示意下面的人都轻声些,别把里面的那位吵醒了。
李家混乱的日子持续了三天,第三天后,朱芸终于清醒过来,谢远黛也大幅度好转,留在李家的两个大夫也都离去了,阖府上下恢复往常般的秩序。
老夫人病一好,吴美卿和朱素素两个身上的担子都轻了,千帆堂的事都交给了罗妈妈和郑妈妈,她们妯娌两个终于好生休息了一天,只在得空的时候去正院里瞧瞧朱芸药吃的怎么样,精神好不好就是了。
李心欢和李心巧两个也松了口气,在老夫人醒来的第二天才去探望她。
朱芸躺在内室的框床上,头戴杜织绸福禄寿喜抹额,眼珠子泛黄,眼神也不比原先光亮,但是见了两个孙女,心情立即好了起来。
朱芸躺在床上,冲两个丫头招招手,又对罗妈妈道:“罗墩,扶我起来。躺了这么久,身子骨都要僵了。”
罗妈妈抽了一对软软的迎枕垫在朱芸腰后,“您别熬久了,说会子话就歇着吧。”
朱芸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先出去吧。”
这下子,屋里就只剩下祖孙三人。
李心欢和李心巧两个见了祖母这般虚弱,心如针扎,俱都红了眼眶。
朱芸笑着安慰两人道:“祖母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乖,不哭。”颤抖的一双手陌上细嫩的脸蛋,她替两个孙女拭泪。
李心巧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坚强道:“祖母好好的,我不哭,我不能哭。”
李心欢也立即收了眼泪,跟着道:“我也不哭。”
朱芸凝视着两个孩子,心都软了,多么乖巧的两个娇娇女,不像思柳堂的那个……都是李家养出来的孩子,怎么就有天壤之别呢。
朱芸长叹了一声,提起了李拂慈的事,道:“你们说……该怎么处置三娘?”
虽然李府的人都顾念着朱芸身子不好,暂时没有提起这事,但她心里明白,若是不给全府人一个交代,怕是大房要和她离了心,嫡长孙怕是要恨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