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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忘了这茬了。
桑晚非的身形一僵。
这意味着顾栖儒就在正厅里,而且他俩肯定也早就被发现了。
“本相还以为你们二人要在府外台阶上躺至天明呢?”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寂静的屋内传了出来,佐证了她的猜想。
桑晚非心咯噔一跳,这“本相”都出来了,这得多生气啊……
她深呼吸了口气,破罐破摔直接就走了进去,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花哨少年郎。
白衣宽袖,如丝如缎的墨发半束半散,恍若仙人之姿,神色却是肉眼可见的山雨欲来。
面前桌上的菜食未动一口,明显已经冷掉了,碗箸匙盘摆得纹丝不动。
她讪讪笑了笑,“还没吃呢……”
“未等到人,如何落筷。”
顾栖儒上半身笔挺,眉棱分明,眼漆如点墨,唇不染而朱,偏生吐出的是裹着凉意的话言。
桑晚非眨了眨眼,假装才刚看到菜一般转移话题:“哎呀,都冷了,快热热啊。”手上还配合地招了招一边的下人。
她自己都觉得这里转得生涩极了,拙劣到自己都不忍直视。
显然,清寂坐着的男子也看出了,面色发冷地阻止了她:“不必了,已无食意,何须多费力气。”
他的目光一直注在她的身上,可她就刚进门时投给了他一眼,之后便是因为心虚而视线游离,再不肯看他一眼了。
当真心狠如斯,多年仿若弹指一挥间就罢了,如今连视线竟都不肯多停留在他身上了。
他闭了闭眼,终于将视线收回了,扇动眼睫看向了站在边上充柱子的顾行之。
“行之,为何今日外出用晚膳没有派人通报一声?”
带着压迫感的视线移走,桑晚非感觉浑身一轻松,默默呼了口气,随即就听到这问话,立马又绷紧了神经。
无论她开不开口,明显都是个送命题。
“我忘了。”
顾行之低头蠕动唇瓣,虽说在门口两人有推诿之嫌,但真到了爹的面前,他还是选择了包庇她。
坐着的宽袖男子闻言扫过如出一辙低着头的两个人,哼笑了声,带着深意说道:“不过几日,就心生偏袒了。”
他起身甩袖离了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微妙地顿了顿,但外表看起来,步履还是从容沉稳的。
喝粥
桑晚非端个木质镶边纹的托盘,探头进了寝室,“喝碗粥不?栖儒。”
刚在正厅,莫总管都把粥给捧到她眼前了,拉着她就一直念叨:“老爷不爱惜身体,到现在都未吃晚膳,不行的呀!不行的呀!”
看着莫总管急得唇颤颤的一副操心样,她没忍心,也就顺着意接过了托盘。
见门居然开着缝,她顺势开得更大点,把头先钻了进去打探里面情况。
一眼就看到顾栖儒一人坐在靠背椅上,手肘支于一旁桌上,用以单手扶额,袖下移露出清瘦有力的腕骨。
旁桌上架着莲座烛台,笼着夜纱的朦胧光线下,泼墨长发牵着丝丝光泽拂肩而过,白袍木椅,清寂孤癯。
他本来阖着眼,闻到动静才抬起眼睫看向门口。
反正也看不懂他的意思,桑晚非索性整个人都进了屋。
“空肚子睡觉会饿的,吃点粥吧。”
她把托盘放置桌上,拿一边的汤匙放入碗内,然后将尚显温润的粥碗端给他。
他垂眼看着她手上的莲子粥,不作声色,像是出神了一般,半晌才移开视线,声音淡淡落道:“不必。”
这顾栖儒,是不饿吧……
她就说嘛,又不是闹饥荒,饿了自己会找吃的吧,又不是傻缺。
桑晚非正要收回手,一瞥眼看到未关上的窗口贴着一张布着皱纹的脸,双眼还发亮地盯着她。
她眉头一跳,拿着碗的手不禁一颤,差点把粥撒了出来。莫魏怎么跟个幽灵一样,穿一身黑,就露个头,大晚上怪瘆人的。
对上他沧桑却满是期待的眼睛,桑晚非的手僵住了,愣是没收得回来。
这莫魏不是强人所难嘛?顾栖儒不想吃,她又不能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吃啊。
她琢磨了下,要不还是强灌下去吧……
只要能挨得住他的阴手段,也不是很难……吧……
呸,放屁不难,根本挨不住!
她咽了口口水,试探性提道:“要不,就吃几口垫垫?”
清隽男子提起眼睫,将她的笑容纳入眼里,在夜色的光线下意识都恍惚了瞬,他能听到胸腔里沉寂了许久的东西在不争气地提醒他,那隐抑在深根处的,也是曾数次逼疯他的浓烈炽热。
另一只掩于宽袖的手蜷在了一起,他偏开视线,闭了闭眼,唇部开合吐出低而轻甚而有些显得颓废的声音:“不要。”
桑晚非面无表情地咔擦转头对着莫魏,无奈地挑了挑眉,示意这回她也没辙了,真灌下去第二天她就得猝不及防地掉坑里爬都爬不出了。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窗口的半百男子,双手合十向她拜了拜……
???
算你狠。
她深呼吸了口气,啪一声把碗放下了,双手各撸了撸袖子,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顾栖儒,你吃不吃?”她不带波澜极为平静地又问了一遍。
“不……”
未等他说完,桑晚非就伸手做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行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