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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嵇不言, 身子靠近棋盘。冯继山道:“一枚白子在安徽南部, 但现在它北边有皖系的旧部攻其背后。南边有部队已经打到了合肥,即将把这枚白子夹死。”冯继山说着, 在那颗白子的旁边,放了两颗黑子。
冯继山消息果然通灵。或许说周围这些反对徐金昆的势力,已然私下有了相当密切的联络。
冯继山道:“面对东北, 榆关附近有周梓玉在强攻。周梓玉……就拿个皇后棋做比喻,毕竟他带了十几万的部队前去。对着榆关附近,就是郭松龄这颗主教黑棋,周边还有一个小兵,两黑棋对上一个白皇后,打的那是不可开交。山海关附近,有我,我厚着脸皮用个主教白棋,您别介意。”
卢嵇道:“你这颗主教,是白是黑还说不定。”
冯继山咧嘴一笑,上嘴唇隐匿在厚厚的八字胡里,道:“是白是黑说不定,但若是白,只有死路这点,是已经定了。路上粮草不足,你们知道我信基督,不会去周边农村抢夺粮食,就是逼我积极攻打奉系,从奉系手里抢粮食。你们也知道,如果我这会儿带着这么多张嘴去投靠张家父子,在这个倒戈也要自备粮枪的年代,他们东北去年收成不好,不会收我的。”
冯继山拖着沙发往前挪了挪,牛饮一口好茶,泥泞的军靴踩在地摊上,抹了抹嘴道:“不过徐金昆也算聪明,他居然调拨了郭松龄。郭松龄忠诚,就是容易被鼓动,这会儿,这个主教正打算挪到山海关来打我了——这下周梓玉就能长驱直入奉系地盘,南北危机,至少他能解决了北面——你们是这么想的对吧。可惜啊可惜,这一激,奉系也派出了皇后棋——”
冯继山说着,把一枚黑皇后,摁在了棋盘东北方的中心,道:“少帅上前线了。他先向山海关方向驱动,拦住了郭松龄,然后带部队与郭松龄一起前往榆关与赤峰附近。这会儿,他们还在路上,但榆关已经不是周梓玉一个人能打得动的了。”
是了,棋盘上已经很明显了。一颗孤零零的白皇后,对面是黑皇后、黑主教与骑士三枚棋子。
冯继山话多起来:“当然,你觉得我这么跟你说了,就是透底了,你可以立刻打电话叫周梓玉撤军,回防河北,至少抱住自身在京津附近的势力——然而,为什么少帅和郭松龄不打山海关,因为山海关这颗没有活路的白子冯继山,已经摇身一变,偷偷离开,去周梓玉后方劫道。一为了堵截,二为了粮草。周梓玉这颗棋,倒定了——”
卢嵇沉沉的望着棋盘:“然后呢,那你为什么回了天津。”
冯继山摸着下巴笑道:“先不说这个,我知道你心里是不服的,就不算那些地方兵团,在你心里,徐金昆还有两道防线。一个是保定大本营的一支部队,离北京很近,随时都能去保护北京,人数和军备都是最好的。另一个,就是在周梓玉的大本营。他自己的大营在洛阳,不过这次攻打阎百川之后,他就把这支部队放在了西安。”
卢嵇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那这两支部队,你打算怎么办呢?”
冯继山说着,就先把在西安的白子摁倒了。
“这一枚棋子,就交给阎百川了。阎百川是整个中国最怂的,他总不出头,牢牢把控山西,也就没人知道他有多深的水。这些年他招兵买马,周梓玉上个月大胜他之后,按着自己杀的兵数与收缴上来的军备算,认为阎百川元气大伤。是……按照几年前那个鹌鹑似的阎百川来说,那些损失让他元气大伤;但现在阎百川羽翼已丰,这些损失,对他来说不过皮肉伤——为了让周梓玉相信,他还主动交出了一部分军备给周梓玉。”
卢嵇心头一顿:“我懂了。阎百川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周梓玉了。这件事,他联合了你,这次周梓玉打东北,被困在赤峰附近,如果他真的能插翅而逃,肯定会想办法回西安找旧部。而这时候让阎百川出动打西安,就能让周梓玉挫骨扬灰,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而且怕是阎百川上缴的那些军备也都在西安,若是他打下了西安,西北地区,再没有人可以控制得了他了。”
他说着,将一枚黑子放在了西北方,放在了西安那颗倒下的白子旁。
纵观棋局,四周黑白子均在缠斗,北京保定两颗很靠近的白子,依然屹立不倒。
虽然很快四周白子输了之后,黑子必定会长驱而入,阎百川在西北不敢觊觎京津,但奉系与南派自然会争京津,到时候没了周梓玉的徐金昆怎么都会输。
但冯继山跑来是打算干什么……
卢嵇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冯继山:“山海关往京津的一路上有好多关口,你是不可能带着大部队回来的,肯定只带了一小部分人马来的天津。你……是打算窃国了?”
冯继山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
卢嵇大笑,倚在沙发上,拊掌道:“就凭你?你也是知道自己没法窃国,又怕保定的军队立刻进入北京,所以来找我?你是觉得你能说服我倒戈?”
江水眠坐在三楼,透过多倍镜只看到了卢嵇正在拊掌而笑。她手已经放在了扳机上,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站在书房里的兵,有些一直把手放在腰间的枪盒上——如果他们打算动手,她就毫不犹豫,立刻开枪。
冯继山一脸认真:“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你也明白,徐金昆要不然就是在几个月后斗的鱼死网破,要不然就是有个合适的办法,我们可以不让战火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