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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别人问这种问题,万嬷嬷是不会答的,但武定侯不一样。曹宗渭和程志达有过命的交情,两人称兄道弟十余年,忠信伯府逐渐败落的这些年,明里暗里都是他帮忙撑着,若非如此,程家人还要被欺辱的狠些。
所以万嬷嬷对曹宗渭十分信任,不仅外院的事由他手下的人帮忙管着部分,内院的事有时候也不瞒他,毕竟待程志达真心的人不多了。
万嬷嬷笑着答说:“本来夫妻两个是该住在一处,不过新夫人一嫁进来就病了,伯爷身子又不好,我怕病气过给了伯爷,就让人把东边的梢间收拾出来给夫人住了,况且这边伯爷一个人也住惯了,两人分着住,说不定夫人也舒坦些。”
曹宗渭点点头,觉着万嬷嬷思虑的很周到,毕竟是老夫少妻,而且程志达又是这副样子,贺云昭未必愿意住一起,还不如分开,省得招她怨恨,背地里给丈夫苦头吃。
一时间又想起贺云昭方才红着眼看他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委婉道:“万嬷嬷,新夫人年纪轻,虽然我朝不比以前迂腐,但妇道人家该守的规矩也得守着点,您多盯着些。”
万嬷嬷本来没想到这一头,一听曹宗渭提起来,又想起贺云昭那张娇艳无方的面容,立刻重视起来,道:“侯爷安心,修齐院上上下下都规矩着呢。”院子里每一双眼睛都不是白长着的呢。
曹宗渭喝了口茶,院子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万嬷嬷使了个丫鬟出去看,方晓得是贺云昭把内外院的管事们都叫了进来。
万嬷嬷笑了笑,倒是很想知道新夫人有什么手段收拾这些人,她这些年要顾着程志达的身体,还要管着修齐院这么多张嘴的吃喝,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管修齐院之外的事,所以除了正院和老夫人的院子,外面的状况实在不堪。
若是新夫人有能力整治整治,万嬷嬷倒是乐得看到。
曹宗渭心底里已经看轻了贺云昭,因是见她弄出这么大阵仗,倒有些看热闹的意思,朝万嬷嬷一点头,就出了梢间,等到管事们都进了议事厅,他就站在门口侧着身子听着。
贺云昭坐在黄花梨雕龙纹罗汉床上,右脚翘在小杌子上,右手胳膊搁在膝盖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下面乌压压站着的一片人。
贺云昭前世是正紧的忠信伯夫人,管内宅之事理所当然,这些人她都无比熟悉,有部分人的秉性她都心里有数,在说话之前早就想好了对策。
文兰和文莲两个这时候也从外面进来,一个端着茶盘,另一个跟在后面。
贺云昭待文兰把茶壶和茶杯放下,吩咐道:“你们哪个会识字写字?”
文兰和文莲同时点头,作为一等丫鬟,又是万嬷嬷亲自培养出来的,自然和别的丫鬟不一般。
贺云昭满意地点头,道:“文兰去拿纸墨笔砚过来,按着下面这些人头的数量拿双倍纸,还要红印泥。”
下面垂首站着的人都一脸雾水,不明白贺云昭要做什么。
只等文兰把东西拿来了,贺云昭朝下面问道:“人都到齐了?”
文莲答说:“到齐了。”
毕竟是新夫人头一次召见,就算想拿大的人,也得来瞧瞧风向,所以不论职位高低,全部都来了。
“来了就好。”贺云昭勾唇一笑。
曹宗渭斜斜地靠在隔扇上,微微侧首看着罗汉床上的美人,娇艳的像团火,脾气也像团火似的,够辣够劲儿。
只可惜命不好,嫁到忠信伯府来了。
正饶有兴致地看好戏,曹宗渭听得贺云昭道:“从外院管事开始,都挨个地自报身份,好叫我熟悉熟悉大家,将来共事也方便。文兰文莲,你们两个拿纸笔记下,一张纸上只写一个人。”
文兰文莲连忙铺好了纸张,蓄势待写。
下面的人都是按等级辈分站的,头一个是忠信伯府的外院大总管明荣,他是伯府里好几辈的老人了,为人机灵圆滑。自从忠信伯府没有女主子以来,一直持观望的态度,偶尔会给沈兰芝一些便宜,但也不敢太过分。
明荣皮肤略白,额宽眉浓,颧骨高,八字胡,出来一步朝贺云昭行了个礼,报了身份问了声夫人安好。
贺云昭与此人交手过数次,前世的时候明里明荣听她的话,背地里也会给沈玉怜好处,两边不得罪,不是个忠心的人。
下一个就轮到银库账房总领林永连头上,他是个国字脸,单眼皮,一字胡,做事严肃认真,对上不卑不亢,对下不喜谄媚阿谀,他媳妇邹妈妈就被万嬷嬷收服了,放在修齐院当差,负责丫鬟们的日常起居开销、主仆月银、饮食起居、四时添置。
接着是库房总管甄业,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浑浊无光,脸上总是挂着讨好的笑容,是个奸猾阴狠的人。
最后贺云昭又认了管田地房屋的管事卫业和仓上头目管家郎大,还有几个二等管家,例如负责买办的彭见山、春秋地租管家何瑞。
几个内院的管事妈妈见贺云昭一副很是老道的模样,不敢怠慢,乖乖地报了名字职位,遇上胆子大点的,才敢抬头仔细看看新夫人长什么样子。
一一见完所有人,贺云昭往文兰和文莲手上的纸张看了一眼,道:“都干了?”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道:“干了。”
贺云昭冷冷地扫了下面人一眼,这些人几乎就是府内所有关键奴仆,忠信伯府大大小小的事都由这些人主持操办。要想在府里站住脚跟,管好这些人是关键,只要下人的心向着她了,程怀仁母子就是以后醒过神来,想对付她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