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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揽上他后颈,轻哂道,“宴大人,你是想英国公府一门获罪,好让柏炎名正言顺将罪臣之妻赏赐给你,可是?”
宴书臣没有应声。
她本就揽上他后颈,他避不开,她冷笑道,“我这具身子伺候了赵泽政四年,日日在他榻上安寝,宴大人,你不嫌恶心吗?”
宴书臣恼意看他,双目猩红,眸间皆是怒意。
她似是得意般笑笑,伤敌八百,自损三千,“我嫌恶心……”
她松开他,“滚吧,宴书臣,日后别再来我府中!”
他看她。
她从袖间掏出那枚刻了臣字的玉佩,在他跟前摔得稀碎。
安平转身,撩起帘栊往内屋去。
身后,有人却倏然伸手,死死握紧她的手。
安平不敢回头。
她惯来觉得身后之人的声音好听,此时却听来尤其揪心,“这是第几次了,让我滚?”
安平心底微滞。
身后之人沉声道,“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安平眼角已满是氤氲,却未应声。
宴书臣沉声道,“不是问我嫌不嫌恶心吗?”
他攥紧她的手,哽咽道,“不嫌!从你嫁人起,我就没有一日能合眼,我一闭眼,就想起笾城行宫时,你非要去偷禁。书,结果我们二人被锁在暗室里,一整夜只有一个暗格的月光清透,安安……”他缓步上前,从身后揽紧她,“我记得月华清辉,映在你身上的每一处影子;我记得你每一个亲吻,落在我心间的位置;你的每一声叹息,每一处皱眉,我都记得;你的温柔、蛮狠我记得,你咬上我肩头忍痛,我记得,你胡言乱语说日后我们若是生个女儿就叫锦诺,若是生个儿子……”
“宴书臣!”安平打断。
宴书臣恼道,“我他。妈都记得!你还要怎么样!”
安平忽得噤声,只剩抽泣。
他揽着她,良久缄默,许久才道,“能不能改一改性子,就依我一回……”
安平泣不成声。
他揽紧她,“安安……不闹了,行不行?”
他埋首在她绾起的青丝间,吻上她的修颈,而后是脸颊,额间,双唇……
“宴书臣……”
“安安,不想说话,就不说……”他总是猜得透她心思。
五月初夏,苑中渐渐生出的鸣蝉声聒噪不已。
他与她十指相扣,守得一轮轮清明。
……
疲惫至极,她昏昏沉沉睡去。
他伸手绾过她耳边青丝,吻上她额头,低声道,“就这一次,为我考量一次,不管什么容家皇室公主列祖列宗行不行?”
她迷迷糊糊应声。
他欢喜吻她,“安安……”
她脸上绯红尚未褪去,忽得睁了睁眼眸,眸含春水,“宴书臣……”
他本就与她一处。
他深入浅出,在她耳边低声道,“安安,信我。”
他还是那个掌握她喜怒哀乐的宴书臣,她不出声,不应声,直至精疲力尽睡去。
……
安平醒的时候,身侧已经无人了。
侍婢入内伺候,见得屋中狼藉,都心知肚明。
安平看她,厉声道,“今日之事,你若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侍婢连忙下跪。
安平从鬓间取下一枚簪子,扔到她跟前,“拿去给外面的侍卫,就说我要见苏锦。”
侍婢诧异。
安平恼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侍婢吓得赶紧捡起簪子出了屋中。
安平撑手起身,身上的酸痛遍遍提醒她,她和宴书臣方才如何沉沦。
她骗了他,赵泽政根本就不会碰她,他好得是南风。
自始至终,她取悦过的只有他一人。
从年少时起,她心中就只有他一人,也只装得下他一人。
她每回同他一处都舍不得合眼,怕天明就是一场梦,这样的梦,她一连做了好几年,才一直让自己记得他的脸……
他还是早前的宴书臣,为了她不计后果的宴书臣。
早前是,现在还是……
他怎么会想不通透,若是她在,他终有一日会遭猜忌。
便是今日的江山是他助柏炎一道拿下的,但时过境迁,她便如一根芒刺,让旁人忌惮。
也会要了他的命。
她忍住身上的酸痛,撑手起身,早前的衣裳零散落了一地,他同她做了三次。
小榻上,案几上,最后才是床榻。
但许是,她最后一次同他亲近……
她半蹲下,拾起地上那枚碎玉,应是被婢女打扫过,早起残缺不全,她只拾得落在案几下的几片碎片,湿了眸间。
……
御书房内,大监将轮椅推至跟前,而后退了出去,从外阖门。
“老师。”柏炎上前。
沐敬亭伸手制止,“你如今已是殿上,不应再同我行礼……”
沐敬亭言罢,忍不住握拳轻咳了两声。
柏炎上前,“可是早前风大?”
沐敬亭双腿很早就断了,惯来畏寒,腿上也常年覆了一条薄毯,当下只是摆手,“不是受了风,是我的时候快到了……”
柏炎微怔,蹲下身来于他同高,“老师……”
沐敬亭不以为然,“人都有这个时候,我能活到现在,能亲眼看你登上这个位置,我已经知足了。人活得再久,没有牵挂都是可怕的,能安然走,我心中已做平常,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