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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管家以为太子见色起意,又念及瑶姬是随蚩尤一起回来的,便谨慎小心道:“这是世子自外头带回来的女子,一路带至老夫人病床前的。至于其他,小人亦不知。”
那太子念及蚩尤这一回出去的任务,心下有数,笑了笑,便离开了去。
然而走远了,再回头瞧,那湖边哪还有女子的身影,若不是方才同王府大管家的一番对答,他怕是怀疑自己入了什么幻梦。
后来管家同蚩尤回报这一节的时候,一五一十把当时情形与对答同蚩尤说了一遍,病榻上的世子除了脸色差一些同平日没什么两样,闻言也不过愣了愣,闭目想起瑶姬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朦胧遥远。
到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那种只能带走一个人的情况下,选的是她而不是更为重要的宋遥。理智告诉他那是因为祖母的病需要她医治,便是有一线希望他也不该放过。然而那样的情况下,如此想法不过自欺欺人。于情于理,带宋遥去见祖母更有实际意义。若不是他的一念之差,祖母或许能见上宋遥一面,以全夙愿,那才是真正的有心。
他闭了闭眼,心下怅然不已。
太子代天子来慰问他,足见朝廷对穆王府的倚重眷顾。他想起太子那尔雅温文的态度,却只觉得虚伪透顶。太子此行名为慰问,其实却是来探他的虚实。大抵在为君者眼里,为将者不过是他手上的利器而已,沾血、不祥,罪名也由利器背负。好用,却又要防着,怕自己反受其伤。
太子虽只是储君,但为君者的虚伪和残忍,却已学了十成十。
果然,不久之后,朝廷颁下诏令,假借蚩尤之伤,轻描淡写收回虎符。又为安抚穆王府,允世子承袭王爵,并封其表妹宋遥为郡主。
宋遥气的半死,若不是刑天拉着,只怕提了剑去砍蚩尤了。那劳什子郡主,摆明了是个人质的头衔。宋寨主劝她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她是代表清风寨来同穆王府结盟的,弄得好,以后还可以捞个将军当当,可没说让她来吃软饭当人质的。
随同诏令下来的,还有太子送过来的一副仕女图。来使笑容暧昧,意有所指。蚩尤缓缓打开仕女图,里头便是临水而立的瑶姬,虽只是侧面,但画中女子姣花照水的容貌风姿一览无余。
太子认错了人,把瑶姬当作了宋遥,还十分轻佻地用了以画求好的手笔。
朝廷有封赏,受封的人理应进宫谢恩。偏偏宋遥不乐意当这个郡主,更不愿进宫去同天子虚与委蛇。听闻太子把瑶姬当作了自己,宋遥乐的推脱此事,她直言蚩尤若逼她,她便立刻骑马回清风寨。
蚩尤自然不会拿这种事逼迫于她,他不过是试探她的心意而已。见她确实不在乎天子的封赏,甚至避如蛇蝎,便知她确实不是鼠目寸光的无知之人,未被无实权的虚名与王都的富贵迷了眼。
“听闻瑶姬姑娘近日抱病在身,那一日怎的出了门还被太子瞧见了?”想起此节关窍却是在瑶姬身上,蚩尤便多问了一句。
大管家忙回答道:“瑶姬姑娘来了王府后便水土不服,一直在卧床休养。说来也怪,那一日她未曾到过那镜湖边,听底下人说,她不过略在西厢房的院子里站了站,也不知为何,被太子同小人一起瞧见她站在湖边。”
“府里那湖泊上,从前未曾出现过蜃景,偏巧这一回出现了,那便是她与太子之间的缘分。”蚩尤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大管家道:“还不快去请她过来,此事也该同她知会一声。”
瑶姬听蚩尤来请她,想着她确实已许久未见着清醒时的蚩尤,便对来请的人点了点头,道略作整理便去拜见将军。
蚩尤见着她的时候,只觉得她似乎越加羸弱纤细,实在不像是身体强健的习武之人。不由便问道:“听闻瑶姬姑娘抱病在身,可是王府下人伺候不周?”
瑶姬乃是被小红所伤,也不知小红算不算王府下人,她笑了笑,道:“是我不惯这王都的水土,并非王府下人之责。”答完又见了蚩尤一身缟素,面容略有些憔悴,便沉静道:“还请将军节哀。”
蚩尤回了王府,便是世子,且如今他被夺去虎符,名义上已不是什么将军了,却不知为何瑶姬坚持叫他将军。
想到这一节,蚩尤道:“我如今闲赋在家,已经不是将军了。”
瑶姬点了点头,却道:“人的运势无常,今日不是将军,或许明日又是了,将军不必拘泥于此。我与将军相遇之时将军便是将军,相信过不了许久,将军必然还会是将军。”
蚩尤揉了揉额角,笑道:“瑶姬姑娘当真豁达。说起来我这里有一桩事要同姑娘说,前日当今太子来我府中,瞧见了姑娘,还为姑娘作了一幅画。”说罢,指了指案上的画卷。
瑶姬见他所指,上前一步拿了画卷徐徐展开,见了画中的自己,端详片刻,道:“前日我并未到过湖边,但这画中所绘之人确实是在下。”
她神色平静地陈述,倒是不见喜也不见忧,显得为此事操心的自己格外可笑。
蚩尤却突然想看她惊惶的样子,便又慢悠悠道:“太子把你错认成了表妹,此画是同封郡主的诏令一起送过来的。”
瑶姬便道:“既然认错了,还请将军帮忙澄清。”说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自袖中拿出当日老太太给的那枚玉璫,放置案上,认真道:“此物也请将军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