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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留下的,便是一大二小三个孩子。
最年长的女儿也才刚到九岁,同胞而生的两个儿子还不到六岁,根本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而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围绕着他们团团转正寻找着下嘴时机的豺狼虎豹。
说曹操曹操到,洗衣服的地方位于河流的中下段,正好距离石桥不远,聊到一半,便有位妇人故意重重地用手上的捣衣杵锤了两下大石,往石桥那指了指。
只见石桥之上正有一位妇人在过桥。
她身上穿着的衣裳颜色挺熟,手上拿着个包袱,隔着距离都能看得出那包袱空空,顶天了只装了点小东西的模样,她动作很敏捷,正在往村里的方向走。
洗累了衣服的妇人把手上的衣服一拧,水哗啦啦地落下,她语气中带着不屑:“又来了。”
“没见过这么心黑的。”说这话的妇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同情,“也不知道这回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那肯定又是打秋风回去了呗。”
河畔村的富裕,也使得村民的整体道德水平较高,说白了这有钱相对闲了些,自然也多少讲究些做人。
再加上宁夫子懂得做人,此前村人受了他不少照拂,不说别的,就说平日里村人去卖货,离家之前都会托宁知中帮忙算一笔账,自打宁知中回村之后,村里的人都甚少被奸商蒙骗了。
这份感情还在,大家对于他留下的孩子便也多了几分同情,村里的人都不算缺钱,少有几个贪心的,也在众人的意见裹挟下不敢表露,不至于做出吃绝户的事情。
可村人不吃,别人可就迫不及待想要动手了。
村里有人同情想过帮忙,但又怕牵扯到是非,毕竟谁家也没有那么多余力能够帮忙养孩子,只是私下和村长说了说,决心为宁家人保下这一片田产、房产,好歹留个根。
“你说,他们都不怕晚上有鬼来敲门的吗?”妇人没忍住,语气愤愤,她就住在宁家隔壁,此前几回忙碌那位已逝的宁夫人都会同意让她把孩子留在那,她对于宁家人也比其他村里人多抱有一丝的关怀。
“鬼怕恶人哩!”
这话说得大家同时沉默,这要是真有鬼,就该把那些欺负宁家娃娃的人给弄死,只可惜……
“人都不帮,鬼哪会帮呢?”不知哪个角落,一道声音响起,混杂在众人的叹息声中,倒是一时没能分辨出是谁说的。
可这话却让原先正高谈阔论的人都归于沉默。
她们这些同村人都帮不了,怎么还能指望什么恶鬼呢?
真是好人没好报。
……
宁芍药是长驱直入,直接进了宁家门,她连门都不敲,便这么直接闯入,一进去便扯着嗓子开始喊侄女的名字:“初夏,姑姑来看你们了。”
她颇为挑剔地打量着这房子。
宁知中的父亲当年离村时知道自己此后估计甚少回来,便将自己所住的房子捐为祖产,多余的田产充作祭田,只保留了不多的一方宅基地和连载一起的田地。
他这样有成离村的人,格外讲究名声,而且这也是回报祖宗的方式之一。
宁知中回到村后,便自己又起了现下这套房子,这房子落成还不到十年,在两个儿子出生前又扩建了一次,宁知中所学甚广,对于住宅设计和品味多少受到了当年在省府见到的那些大宅影响,虽然花的钱不多,可修成的效果挺明显比村里的其他房子要讲究不少。
宁芍药不懂得像宁知中那么咬文嚼字地夸奖,她只晓得这房子一股文人酸味,放着那么多空地不种满,还搞了那么些没用的摆设,真是穷讲究。
先是嫌弃,然后便是羡慕,宁芍药当年出嫁时家中光景正好,她便嫁给了在镇上开布庄的丈夫。
布庄可是一门好门生,若不是宁知中落第,宁父是决计不会让她嫁过去的,只是宁芍药出嫁不久,丈夫便因为染上了赌瘾偷偷地把家中输空,宁芍药被公婆以没能管住丈夫为名好生地责骂了许久,过得很是蹉跎,以夫为天的环境让她潜意识地不敢责怪丈夫,便责怪起了兄长。
若是当年兄长考中,她何至于嫁给一个赌棍?后来兄妹俩有了间隙,来往很少,每回宁芍药上门,便是像兄长讨要东西的。
这习惯延续了很久,哪怕现在兄嫂已经双双离世,也不例外。
外甥女还不出来,宁芍药不耐烦:“初夏,你这孩子是去哪儿了?”
兄长离世还没多久,宁芍药是不愿进他们屋子的,否则以她的贪心,早就进屋了。
宁芍药已然要发火,便见到外甥女从屋子里出来。
她的这位外甥女和她那病死的爹娘一样,又瘦又小,眼睛倒挺大,这么看着人的时候还怪渗人的。
“初夏,你出来了。”宁芍药见外甥女出来又往她身后看,“居乐和居耀呢?”
“不太舒服,在里面睡了。”宁初夏看着眼前的这位亲姑姑,心中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嘲讽。
宁芍药并没瞧见外甥女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她自顾自地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你姑父让我给你们带点粮食。”
她的这包裹里装的米极少,宁初夏估量地看了眼估计只有一斤的样子,她没凑近看,总觉得那些米有些陈米的模样。
“谢谢姑姑。”宁初夏安静地从旁边拿了个豁口的小缸,将这些米装进去,果然连一半都没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