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微微张嘴，跪在地上磕头，“是。”
    肉肉嘴角勾了下，“小聪明，的确学了不少，那就滚吧！”
    她抬手，将半截剑影，直接打入到白芷体内。
    白芷闷哼一声，大口大口吐血，可她一双眼眸，如今反而变得明亮。
    果然，夫人对我虽然凶恶，可心里还是看重。否则也不会，送我半条剑道，恰好可镇压体内顽疾。
    肉肉面露厌恶，一耳光打过去，白芷被直接打飞，重重摔出门外。
    秦宇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一幕，过去不是，扭头离开更不好。
    可白芷却好似，感觉不到半点尴尬，起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就要走了。”
    秦宇微怔，旋即恍然，拱手，“恭喜。”
    白芷面无表情，“我不在的时候，夫人若有不适，你一定照顾妥当，若出了半点差池，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杀秦宇，她现在没有把握，可要一起死，却并非难事。
    房间内，响起肉肉冰冷声音，“白芷，你想死的话，就不要走了。”
    白芷恭敬行礼，转身就走，消失在视线尽头。
    秦宇摸了摸鼻子，心想你们两个要如何，别把我纠缠在内啊。
    冤，实在是冤！
    “秦宇！”
    肉肉声音中，充满恼火、压抑。
    秦宇轻咳一声，神色镇定进房，“我来就想看看，你状态如何，顺便问一句，咱们什么时候走？”
    肉肉眼神危险，盯着秦宇看了几息，好在他如今遮掩功夫了得，没露出半点情绪，这才算过关。
    “哼！”
    肉肉起身，直接向外行去，用实际行动做出回答。
    ……
    无量观的陈道人，一夜抓肝挠肺后，正抱着酒壶浇愁，看着走到面前的白芷，整个人都傻了。
    “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清楚，我这一生，都只会是夫人的婢女，等学剑有成之后，就会去找夫人，你如果还愿意，我便随你去无量观。”
    陈道人差点喜极而泣。
    只要小姑奶奶，您愿意跟我走，去无量观中继承了咱这一脉道统，您说啥就啥，我绝没半点意见。
    于是问仙楼中，欠了一屁股酒账的老道人，留下一句跟你们掌柜说，剩下的钱不要你们掌柜还了，便带着新得的宝贝师妹，登上马车离开了玉门关。
    而问仙楼的伙计，当真就不管不顾，倒不是知晓某些内情，而是刘掌柜早就吩咐下去，这位无量观中的老神仙，无论做什么都不要阻止。
    马车一路远去，老道人亲自赶车，感受着车厢里面，传出的丝丝剑道气息，忍不住抬手喝了一口酒，幸福的眯起双眼。
    师尊，弟子陈川没有让您失望，终于找到了，可以继承您衣钵的传人！
    ……
    玉门关很大，大到关内就有三山六水，又分成内外两域……简单解释一下就是，西荒边陲的东极山，不过是一整条，起源于中荒某条山脉内部，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
    镇西、牛斗、采星，是关内三山之名，依次由西向东排序，而如今秦宇、肉肉两人，便走在牛斗山上。
    没错，就是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前行，秦宇问了原因，肉肉回以冷笑，说你不懂。
    果然，论噎人这种事，我肉极其擅长，秦宇甘拜下风！
    牛斗山，又称为斗牛山，传闻是久远岁月之前，此山深处有大妖修行，因修行所致，使得方圆千里大地崩塌，形成地牛翻身一幕。
    有大修行者来此，以仙人神通降服大妖，打碎其身躯，拘其魂魄炼入一方地脉，修复破碎大地，重聚天地灵气。
    之后，玉门关的修建，选址在这里也是因为，看重了这条大妖魂魄炼入后，所形成的稳固地脉。
    否则寻常地域，根本承受不住玉门关的重量，怕是要被硬生生压塌，造就一座无尽深渊。
    如今，肉肉走在山上，地底深处妖魂颤抖。
    一条巨牛虚影，在赤黄两色交织地脉中，不时浮现又消散。眼眸之中，浮现惊惧之意，而在这恐慌中，又夹杂着激动与难以置信。
    一路前行，修行者便是不飞天遁地，脚力也非常人可比，牛斗山也非险峻之地，耗费两个时辰后，就已经来到山巅。
    肉肉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突然冷笑，“你可想清楚，再不出来的话，就永远都不用出来了！”
    就在秦宇皱眉，心头暗自凛然时，地面突然涌动，一只皮毛水光油亮，身躯矫健魁梧的大黄牛，直接跃了出来，两只前蹄一倒，便径直跪在地上，恭敬低头，“小妖拜见两位仙人！”
    口吐人言不说，还字正腔圆。
    秦宇没想到，牛斗山下居然，真的藏有一头大黄牛，仔细上下打量几眼，便看出了一些深浅。
    这大黄牛看似实物，却只是力量凝聚显化而成，本质上是一头黄牛大妖的魂魄。
    很强。
    可惜当初，藏身民宅的那头九尾天狐，被杀死的时候秦宇不知道，否则就会发现，眼前这头黄牛，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妖，比侥幸进阶成功的九尾天狐，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当然，这点强弱对肉肉而言，没什么区别，即便她与当初有所不同，但这世间万妖，也没哪个敢对她龇牙。
    要不然，从西荒帝都搬家到千岛郡的民长京，也不会恼怒再三，犹豫再三，依旧选择低头认栽。
    肉肉看了一眼大黄牛，眼神无质，可落在它身上，却像是比脚下的牛斗山更沉。
    四腿一软，大黄牛直接趴在地上，身体瑟瑟颤抖。
    肉肉皱了皱眉，心想如今这天下的妖族，胆量是真的小了，当年可不是这样。但好在，胆量什么的，并不影响她的取用。
    “黄牛，今日遇到我，便是你的造化。只要你甘愿，献出体内一颗妖丹，我便将你投入妖池，让你灵智不灭，再度转世轮回。”
    大黄牛感激涕零，连连点头，“多谢大仙，小妖愿意！”
    所有传闻，都源自真实，但可恶的大秦修行者，却歪曲了关键地方。当年，明明就是秦帝国为了修建玉门关，用计将它逼出地底，才造成了地牛翻身千里惨象。
    之后，借口将它打杀，血肉尽碎融入大地，再将魂魄炼入地脉之中，用以稳固一方山水，承受玉门关万钧重压。
    它如今与地脉魂融，近乎远古神道，看似是不死不灭，却每时每刻都在承受山压之痛。
    除非玉门关倒，否则便永远是一个，没有释放期限的刑徒！这种长生，便是火中煎熬，如置身刀山油锅中，大黄牛一天也不想再承受，所以才会答应的干脆利落。
    当然，肉肉给出的许诺，也是重要原因……妖池重生，是顶尖大妖才有资格做到的事情，生而知之可保魂魄完整，下一世修行如虎添翼，更能获得妖族一脉气运加持。
    至于为何，肉肉只是说了一句，这只在牛斗山下，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便直接信了此事……那就牵扯到一些，极其隐秘的原因，在肉肉踏入牛斗山的第一步，大黄牛便已经发现。
    肉肉抬手一点，眼前大黄牛像是个气泡，“啪”的一声破碎消散，一颗指节大小的浑圆内丹，通体金黄色，滴溜溜的盘旋出现，落入到她手中。
    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比较满意成色，点点头肉肉随手一抛，将这颗内丹丢进嘴里。
    嘎嘣脆——
    感觉就像是，随口吃了个糖豆。
    秦宇嘴角抽搐一下，心想眼前一幕何其残暴，简直令人发指。而且，这就完事了？一口吃掉内丹，刚才答应大黄牛的事呢？
    咕咚——
    咽口吐沫，肉肉舔了舔嘴角，估计是觉得，内丹味道很不错。她伸手抓住秦宇，一步迈出，两人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便已在三山之外，秦宇大口大口喘息，下意识扭头向后看去，只能隐约见到，一座撑天而起巍峨山岳，高耸没入云中。
    采星山！
    这一次挪移，跨越距离相当惊人，贯穿了一山之地，以秦宇的体魄，如今胸口也翻滚不已，脸色微微发白。
    肉肉看了他一眼，“干嘛？偷吃完了，还不赶紧跑路，等着别人来抓啊！”她冷笑一声，可如今心情，还算是不错。
    吃了一颗大妖内丹，且融入地脉万年，已得地气浸染，更能帮助她遮掩气息，不必再跟之前一样，处处小心翼翼。
    所以，肉肉才能带着秦宇，施展神通挪移来此。
    在之前，是肯定做不到的。
    秦宇想了想，“那头大黄牛？”
    “它自己蠢，被我吃掉了，难道是我的错？”
    好一个理直气壮。
    秦宇抬手揉眉，“我只是觉得，你不像在骗它。”
    “哼！秦大公子，你怕是没听过一句话，这世上越是漂亮的女人，说话就越不可信。”
    秦宇轻咳，“肉肉小姐当然美丽无双，但我觉得，你肯定是例外。”
    肉肉翻白眼，“马屁精！”转身就走，小声哼哼，“我吃内丹之前，就把它的魂魄送走了，但妖池不是那么好进的，能不能顺利转生，还得看它的运气。”
    秦宇面露笑容。
    过了三山，不出意外眼前还有一条衡水，穿过之后便算是，脱离了玉门关的地界，正式离开中荒神州边境。
    浩瀚天地，千千万万强者，这一方大荒世界中，最为辽阔的浩瀚世界……我们来了！
    ……
    虽说现如今的妖族，混的远不如祖上阔气，但作为亘古以来，便传承至今的一脉，底蕴这东西不缺。
    妖池，便是妖族最最重要，号称绝不可失去的根底之一。此物来历未知，似乎妖族诞生之际，它便已经出现。
    世间妖族，只要修炼到大妖层次，死后就有一丝机会，能够在妖池之中完成轮回，凝聚血肉就此重生。
    保存魂魄完整，生而知之，拥有更加强大的修炼资质。
    当然，所谓一丝机会，是真的只有一丝。大概，每死七八百个大妖，才能诞生一个幸运儿。
    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实力足够强，强到能够涉及妖族气运，要么就来头大，背后有人。
    而今日的妖池，随着波浪滚滚，大量妖族气运凝聚，就有一只小妖开始凝聚血肉。
    镇守妖池的妖族，眼眸同时亮起，眼神露出喜意，这意味着十年后，随着这头小妖孕育诞生，妖族又有一根柱梁诞生。日后，只要不中途殒落，必定成为妖族中，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而唯一，让大妖们感到不解的是，近来荒域境内太平，并未听闻有哪位大妖殒落。莫非，是闭关破境的某些前辈，最终失败坐化？
    无数眼神，汇聚在妖池之中，便见那小妖的胎卵，渐渐稳定下去，眼神穿透一层肉膜，可以隐约看到里面似乎是……一头小黄牛？
    唰——
    妖池上空，凭空出现一道身影，青发青衣姿容无双，一双静湖眼眸落在新生胎卵上。
    “拜见青神！”
    众位大妖齐齐躬身行礼，恭敬万分。
    隐约有那一两道，露出灼热、爱慕，但马上又遮掩的干干净净，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位妖族传奇，被她直接驱逐离开妖池，丢了一桩修炼造化不说，更重要的是此生怕是都没机会，再见到青神容颜。
    青衣青发的青神，挥手示意众大妖起身，她认真看了几眼妖池，眉头轻轻皱起。
    一名大妖深吸口气，上前一步拱手，“青神大人，可是有不妥？”妖池转生，乃是妖族气运延续关键，但其中并非没有出过岔子。
    多年之前就有一人族妖修，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手段，居然真的被他李代桃僵，在夺舍一位大妖之后，借躯壳顺利转生妖池。
    好在，此事被青神察觉，在这名妖修尚未掠夺妖池本源前，便以雷霆手段将其击杀。
    其余大妖，一个个面露凝重。
    青神略微犹豫，缓缓摇头，“并无不妥，确是我妖族大妖转生。”
    她奇怪的是，这头牛妖虽有大妖之力，但明显不够资格，在妖池之内转世降生。
    很明显，是被人开了后门，可奇怪就奇怪在，她这位妖池守护者，居然从始至终都没能，感受到半点异常。
    究竟是我妖族中，哪位大能者出手？青神眼底露出思索之意。
    ……
    所谓峰回路转，所谓柳暗花明，所谓……天无绝人之路！
    满怀悲怆，最终依旧没选第二条路的杨帆山，在即将踏出玉门关地界的这一刻，居然迎面就看到了，生命中的两位贵人。
    真·喜极而泣！
    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大步奔前，生怕慢了半步，眼前两人“嗖”的一声就没了。
    “秦宇阁下、夫人，天涯何处不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