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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凤转身,挑眉:“可有招认谁是主谋?”
许忠:“韩霖大人请娘娘过去一趟,怕三言两语转达得不够清楚。”
汤凤眉毛一动,韩霖哪里是担心转述不清, 不过是想让刺客当着她的面认罪,以免让人觉得是他在中间栽赃陷害。很好,这位韩大人果然刚直。
内宫的监狱比起诏狱还差点儿,但有韩霖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酷吏在,那点儿“美中不足”就刚好填满了。刺客受了刑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了一个晚上总算是吐出了一个名字。
“鲁王?”汤凤站在血淋淋的犯人面前,面不改色的问道,“韩大人可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韩霖今年三十五岁,身形瘦削,留着一把显老的山羊胡,抬了抬眼皮,道:“在臣的手里,只有说真话和说不了话这两个选择。”死人自然就说不了话。
汤凤侧头看向这名刺客,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连头发都被拽下了一大片,此时挂在刑架上耷拉着头显得暮气沉沉,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汤凤点点头,转身出了内狱。
鲁王毕竟是宗亲,她除了将他拘禁在偏殿,并不能对他作出实质性的惩罚。如今刺客报了他的名字,而宴会上众人也都听到了,观赏奇石的确是由鲁王提出来的,他如今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汤凤却没有那么笃定的认为是鲁王,他虽性子鲁莽些,可大是大非上面总不能也任由着性子来吧?况且谋杀陛下总要有个出发点才是,鲁王杀了陛下,手中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控制京城,甚至在案发后能轻而易举地被禁军拿下关押在这里,他杀了陛下图什么?给正在叛乱的庆王送一波大礼么。
汤凤想去找鲁王谈谈,可他们两人从来都是互相看不上的,鲁王未必愿意对她托付信任。她思来想去,最终绕去了另一个监狱。
宜贵人见到汤凤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并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对于汤凤堂而皇之地进来看她,她有些担忧。
“娘娘不该这个时候来。”宜贵人摇头。她坐在枯草上,早已没有之前得宠妃子的模样了,皮肤干燥嘴唇裂开,看起来真真和其他关押的女犯人没什么两样。可纵然如此,她似乎也没有放下她此行的任务。
汤凤对她并未全盘托出,直接问道:“陛下之前来看过你,你向他说什么了?”
宜贵人愣了一下,如数交代:“我就说在西宁的王宫见过徐化的幺子,不止一次。”
汤凤双眼微眯,神色变得有些莫测:“你说得解决掉徐化就是这个办法?让陛下以为他的儿子与西宁王勾结,意图叛国?”
“不仅如此,我离开西宁前还带了一些他与西宁王来往的书信在身上。”宜贵人嘴唇上扬,似乎十分得意,“你若是同意助我们,我现在就可以将书信交与你。”
“难不成那些书信你还随时带在身上?”汤凤打量着她这一身囚犯衣裳,看起来并不能藏什么要紧的东西。
“有些法子娘娘可能不清楚。”宜贵人抿抿唇,笑着道:“娘娘这次若应了,你的大仇可就得报了。”
汤凤的眼底闪过一丝快到看不清的杀意,她既然知道书信就在宜贵人身上,杀人取物不就行了,哪里还需要与他们同流合污?
宜贵人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她道:“王爷只是想要一条后路而已,并非多为难娘娘。如今西宁军虽直破河川、宣府二地,可若大夏举全国兵力对抗,王爷是难有胜算的。为了能让自己的退路多一条,王爷才想与娘娘合作,希望有一天西宁若是兵败,还请娘娘在陛下面前维护两句。”
“仅此而已?”
“君子之约,绝不反悔。”
“好。”
汤凤应了,宜贵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终于无愧于王爷的嘱托了。她脱下自己的鞋子放在地上,然后伸手:“借娘娘的簪子一用。”
汤凤随手拔下发簪递给她,宜贵人很轻松地就用簪子划破了鞋底,从鞋底的夹层里将用牛皮纸压好的书信递了出去。
原来是这个方法。汤凤拿到了信,同样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簪子。
“这个就留给我吧。”宜贵人将簪子握在手中,轻松地笑了笑,“如果有一天能派上用场,我一定会十分感激娘娘的。”
她的下场除了秋后问斩似乎没有第二个选择,留一个簪子,若日后彻底出不去了,她也好让自己体体面面地离开。她甚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我不喜欢脑袋被砍下来,太破坏美感了,我想完完整整地走。”
汤凤震惊地看向她,意外于她把死说得如此坦然。虽然她也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却没有宜贵人这份直面死亡的勇气,在她的嘴里,仿佛死和生一样,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
“既然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为什么还要来?”汤凤喉咙一动,忍不住问道。她不是一个对别人私事好奇的人,但她仍然惊叹于宜贵人作出这个选择背后的动力。
宜贵人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种得偿所愿的快乐,她说:“我忠于他,忠于他的一切指令。虽然他可能不知道我……倾慕于他,可如果能为他而死,我也算是在他那里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不是吗?”
这个他,自然是西宁王。宜贵人的话汤凤无法反驳,因为她做不出为别人放弃自己生命的举动,所以就没有立场去评判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