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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知津瞧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和之前她挥刀杀狼时一样,他的心又冰凉,又滚烫,滋味难以言喻,只想喝一大口烈酒。
那些诗人遇上动人诗情时想浮一大白,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吧?
陈山海和同伴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眼底看到了一丝促狭趣味,在跟上温摩脚步之时,陈山海还凑在温诚耳边低语一句:“你这姐姐有些意思。”
温诚可管有没有意思,他后退一步,想跑。
姜知津高声道:“小舅子你要去哪儿?”
温摩回头,道:“你要是敢跑,这事儿我马上告诉父亲。”
温诚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温摩冷笑:“不怎样,就想跟你玩个小游戏,不过,等我料理了他,才能轮到你。”
靶场上的杂物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温摩从架子上取了一把弓,试了试弦,陈山海笑嘻嘻问:“少夫人,这是要跟小人比试射艺?”
“敢比么?”
“哈哈。”陈山海笑了一声,拿起了弓。
靶场上的线划在一百五十步,那是弓箭的有效射程,这个距离内命中率会大为提高,但陈山海一直走出了两百步外,才扣箭上弦,箭尖疾如闪电,一支接一支,三支同时扎进靶心。
“好!”几名羽林卫纷纷喝彩。
“有点本事。”温摩点点头,“为一百五十两银子就肯输给温诚那个废物,你对得起你这份手艺么?”
这话让陈山海微微一顿,那信心满满的骄傲底下滑过一丝涩然,转即便换成玩世恭的笑意,“习得文武艺,卖于识货人,温公子肯出钱,我就肯卖,公平买卖,当然对得起。”
他把弓塞到温摩手里,“大小姐,好好回姜家去当你的少夫人,温诚的事你别掺乎了,这是男人的事。就算你去告发,我的弟兄们嘴都很硬,只要我们绝口不认,你又能怎么样?”
他不打算跟这位贵女多费话,虽然她好看得与众不同,但那付高高在上的模样同旁的贵女并没有什么两样,他说完转身就走。
然后就听得身后三下弦响,一下比一下密集,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弟兄们的抽气声。
这帮跟随他一路从清凉坊打架打进皇宫当差的弟兄,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却站得一个比一个呆,眼睛睁得一个比一个大。
陈山海回身。
两百步外,另一只箭靶上,插了三支箭。
和他的一样,三支箭全部命中靶心。
但和他的不一样,这三支箭,每一支都剖开了前一支,三支箭密簇族炸开十几瓣,像一朵盛开的花。
第21章 二十一
陈山海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不去揉眼睛,也控制住了自己的腿不去箭靶面前傻瞧,但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珠子,它们已经快要滚到地上了。
温摩再度开弓,三箭连出,当着陈山海的面,在另一只箭靶上又扎出了一朵花。
“十年前的羽林卫还是一群酒囊饭袋,我父亲带着他们挡住了越王,你该知道是为什么吧?”温摩问。
这事举世皆知,陈山海当然也不例外:“温大人射杀了越王的主将。”
“靶子是死的,射着它没什么了不起,但人是活的,要在千万人之中一箭夺命,那才叫本事。”温摩道,“温诚是窝囊,不是因为我父亲没有教,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好好学,懂么?”
陈山海一脸呆滞。
那几名羽林卫也同款呆滞。
温诚更是活像见了鬼——这位私生女回侯府的时候,他还随温岚一起在大门口迎接过,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姑娘,那天从古王府回来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不单对他指手划脚夺走了最值钱的铺子给自己当嫁妆,今天居然还会射箭!
一定……一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你。”温摩的视线落到温诚身上,“你站到箭靶那儿去。”
温诚腿肚子有点打颤,哆哆嗦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都说了,一个小游戏而已。”温摩说着,向陈山海道,“带着你的人,押他过去。”
口气不是很客气,但陈山海没有一句废话就照做了。
姜知津抱臂旁观,觉得这很像是丛林之中的法则——两兽相逢,强者统治,弱者臣服。
和他玩惯的游戏法则不同。
权势的游戏从来没有真正的强者,也没有真正的弱者,既没有真正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他们像是一只只蜘蛛,盘踞在大网的腹心,脚下的每一根丝线都与别人的相连,天罗地网,千头万绪,所有人都在这张网中。
而温摩这种法则,倒是简单明了,干脆痛快。
温诚被推到箭靶底下,温摩张开了弓,箭尖对准他。
温诚整张脸都绿了:“温摩你敢?!我是侯府的人!你杀了我侯府就绝后了!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温摩想了想,松了箭。
还没等温诚松一口长气,下一瞬,就听温摩向姜知津道:“津津,那边有橘子,替我拿一个过来。”
靶场一边设有看台,看台上桌椅已经陈列完毕,宫人们正在一盘盘铺设果子点心,一面忙着手里的活计,一面看着这边的热闹。
姜知津才走过去,早有人小跑着把两个大橘子送到他手上。
姜知津快活地把橘子拿给温摩,“姐姐要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