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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正的喜悦,温柔的怜惜,毫不掩饰的激赏……让大掌柜简直无法将他同那个嘴角永远带着一丝玩味笑意俯视整座京城的主人联系起来。
“公子一定很喜欢少夫人吧?”大掌柜忍不住道。
姜知津微微一笑:“很明显么?”
太明显了。
大掌柜在心里说,瞎子也看得出来。
姜知津正要说话,忽地,视线微微一顿。
在街角转弯处,温摩下马了。
这里是平京最热闹的街巷之一,到处是车水马龙,店铺盈街,摆满了小摊子,温摩面前的小摊子上插着一支支琥珀般晶莹的糖人。
温摩掏出银子,把摊子上做好的糖人全买了。
摊主遇见了大主顾,喜气洋洋地替她包好。
从在这个角度看不见温摩的脸,只瞧见她的衣摆与发带轻轻在夏日的风中飞舞。
——少夫人喜欢糖人。
大掌柜悄然在心中记下了。
姜知津站在窗前,手轻轻抚着窗子,好像隔着这道窗抚着温摩的头发,眉目之间已是痴了。
——公子喜欢少夫人喜欢糖人。
大掌柜再次记下。
温摩买好了糖人,继续翻身上马,转过街口,彻底从窗前的视野中消失。
大掌柜心说这下终于可以接着谈正事了,按照这位爷不喜欢废话的风格,他清了清嗓子直接接上因少夫的到来而被打断的话题:“……五皇子在临东城大获全胜,已经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折子上写的是下个月,但此时人已经在徐州,不出半个月,估计就能——”
“这种事情回头拟个简章给我就好!”姜知津已经迈步往外走,走得又急又快,“快备马车!”
大掌柜愣住了。
这种盘踞于京城深处,靠着消息织就出一张大网,将所有人网罗其中的勾当,不是这位爷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怎么去了一趟西山回来就全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知津坐上了马车犹嫌慢,只恨不能纵马狂奔,毕竟他这会儿应该乖乖待在家里,因为“马车颠得骨头疼想睡觉”。
车夫展现出浸淫数十年的惊人车技,终于在公子发火前赶回了姜家,从后门进了院子。
盛夏的午后,大毒太阳下人全无,芭蕉叶子都在阳光下蔫了下来,姜知津一路急奔,刚进房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温摩的声音,“津津,起来了没有?”
姜知津衣服都来不及脱,扑上床,扯起被子盖住自己,在温摩推门进来之前,他只来得及摘下头上的发冠塞进被子里。
温摩抱着大包的糖人进来,笑嘻嘻地掀开帐子,“快起啦,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姜知津做出迷迷糊糊醒来的样子:“姐姐你回来了……”
“快别睡了,再睡下去,晚上又睡不着了……”温摩说着拍了拍他的脸,只觉得烫热而湿润,再摸摸他的额头,摸到一手的汗,“津津你怎么了?太热了么?”
姜知津心说在最热的正中午一路狂奔,能不热么?
“傻津津,都热成样了还裹着被子做什么?”温摩动手来扯他的被子,姜知津抓得死死的,“不不不我不热,一点儿也不热,我才做了个噩梦,出冷汗了。”
“做什么噩梦呀……”温摩还没问完,手上忽然一顿,被子没扯下来,手倒是被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了,她伸进被子里头一掏,掏出一顶工艺十分精巧的累丝金冠。
“……”温摩疑惑地望向姜知津。
“我学姐姐的!”姜知津急中生智,“姐姐往被子里埋簪子,我就埋发冠!”
“……”温摩捏了捏他的鼻子,“姐姐我会那么多好的你不学,偏学这个!”瞧他大热天裹得严严实实的,忍不住有点担心,“快松一松,当心中暑。”
姜知津扁了扁嘴:“姐姐你能走开吗?”
温摩一呆:“为什么?”
他从来只有粘她的,今天居然赶她?
莫名地,就有点不舒服,像是冷不丁被猫挠了一爪子似的。
姜知津将被子拉过头顶:“嘤嘤嘤,我梦见我做了坏事,姐姐打我,我好怕……”
嗐,温摩失笑了。
不单是笑他的噩梦,还笑自己方才的失落感。
居然跟一个孩子较起真来了。
“都是梦啦,快起来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温摩说着,又要拉他的被子。
“嘤嘤嘤,姐姐放下帐子,我要自己穿衣裳起来。”
“哟呵,津津长大啦!”
平时要他起床可费劲了,赖床的姜知津像是没骨头似的,什么都要人服侍好才肯下床。
温摩将帐子放下来,夏日里的帐子用的是最薄的绢丝,几乎起不到什么阻挡作用,姜知津看着温摩把手里的一大包糖人放在桌上,仔细从里面挑出一支。
半弯着腰,八片衣摆如花瓣般打开,腰只得纤纤一束。
他在被子略动了动手脚,做出穿衣服的动静,然后悄悄解下腰带,掀开帐子,起身下床,走向温摩,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咦,这么快?”温摩意外,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手里捏着一支糖人,笑嘻嘻,“看!这是什么?”
她的笑容可真是飞扬灿烂,是他最爱看的那种笑容,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一样。
糖画在她手里澄黄晶莹,像是凝固的琥珀,那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