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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眉峰微微压下,整个人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刃,散发着森冷的杀气。单只这两个字,就让那随从打了个寒颤,底下的话赶紧吞进肚子里,松开了绳子。
没有人一个人敢劝。
这一路来姜知津的脸色太可怕了,毫无疑问他一路都在想着如何将那个驻防军碎尸万段,一路上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他,自己就成了那个人的替罪羊。
姜知津和众人一起从山顶跃下,绳子特意放得缓慢,放到半山之时,他猛地拉了拉绳子。
这是“停”的意思。
下坠的力道顿时止住,姜知津悬在半空,看着面前的藤蔓。
藤蔓无所不至,连峭壁也没有放过,但这一块出现了几片只余一半的叶子,切叶十分平整。
除了刀,没有什么能留下这么平整的切痕。
姜知津拔出腰间的刀,劈断眼前的藤蔓,背后露出一个不大规正的洞口,大小约能容得下两三人。
温摩坠崖后,随行的队伍立即下去救人,却一无所获。所以姜知津要另辟蹊径,从上而下出发。
这个洞口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他的腿在山壁上一蹬,绳子先是带他荡开,然后带着他撞向山壁。他借这一荡之力,抓住了洞口的藤蔓,人钻进了山洞里。
外面阳光太过明亮,眼睛一时不能适应洞内的光线,只觉得一片漆黑。
“站住。”一个粗哑的声音从漆黑中传来,“你可以过来,但其他人全得出去。”
姜知津一发现山洞,两边的随从便立即荡了过来,他们有护主之职,哪里肯轻易离开?但姜知津的做法很直接,一人一脚直接踹了出去。
“我看话本子上说,但凡有悬崖之处,必有高人。”姜知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袖口中的手/弩以一个不易察觉的姿势对准了声音的方向,“阁下一定就是高人啦。”
“少在这里装傻。”那声音低低道,“不必遮遮掩掩,你大可一试,看看你的手/弩先射中谁。”
姜知津视线渐渐适应了洞内的光线,最先看到是一抹刀光,那刀架在一个人的脖颈上。
那人被捆在一块大石上,五花大绑,口里塞着布巾,一反以往无情无绪的模样,此时眼中有一丝无奈。
无命!
竟然是无命!
一直潜伏在暗中,从未失手的无命!
姜知津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一路上没有收到无命任何消息,他已经有了极坏的预感,现在,预感成真了。
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得多。
无命都落进了对方的手里,温摩……
“温摩呢?”姜知津的喉咙口好像结了冰,每一个字都冷到了极点。
“呵。”那个粗哑的声音来自绑着无命的大石后,发出一声低笑,“她死了。”
一个刹那间,姜知津觉得天旋地转。
脑子里非常清楚,天地亘久稳固,没有哪个人类能活着看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的那一天,可就是此时此刻,天地崩塌,洪荒殒灭,他听见一个声音,十分清楚,无比冷静,一字一字问道:“是你杀了她?”
“是又如何?”
“你会死。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背后的主谋……全都要死。我会让你们尝尽世上最痛苦的死法,要将你矬骨扬灰,要一块块割下你的肉喂狗,要让你的至亲至爱全部死在你的面前,你会后悔自己生而为人,后悔自己活过的每一天。”
这个声音冰冷而狠毒,令人不寒而栗,姜知津恍了恍神,才发现这竟然是他自己的声音。
心上好像被什么东西隔了一层,所有的痛和恨都像是隔着水面传来,有点恍惚,有点麻木。
无命看着他,口不能言,眼神的无奈之中好像还有一丝同情。
大约是无命那双眼睛平日里难得做表情,一做就做这么复杂,看起来有几分奇怪。
只可惜姜知津看不到他,姜知津的手/弩对准了他的身后,一记接着一记,弩/箭不停射出,铮铮连响,射在山石上,在黑暗中激起点点火星,转瞬即灭。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
杀了这个人!
杀了他,就没有人告诉自己那个消息,一切还可以重来,一切都来得及。他会跟着温摩一起进山,不论生死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就算是死他也要握着她的手一同死去,不,只要他在,他就绝不会允许她出事。
绝不!
“啊——”
他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痛嚎,像是野兽濒死之际的嘶吼。
他不停扣动手/弩的扳机,直到射空了也没有停止。
痛、恨、疯,三者不过是一线之间,又或者根本就是同一种东西。
“唉。”
好像有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大石后传来,不会比一阵风声更重些,却将姜知津从疯狂中唤醒。
“……阿摩?”他不知道这是真实,还是幻觉,但那确实是温摩的声音,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
无命脖颈边的刀挪开了。
这一瞬姜知津才发现,那是一把弯刀。
温摩的弯刀。
一个人从大石后走了出来,身段修长,头发在头顶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额上与鬓角的发丝微微凌乱,她的手里握着弯刀,背上负着雷/弩,除了看上去好像有些削瘦外,一切和一个月前出发时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