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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便好些了,只听他说道:“……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个人的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敢去杀徐广?不怕死的吗?我甚至还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是姜知泽为了引我暴露,所以安排你演这场戏?
可到最后我还是冲动了,我驾着马车去找你,你那时靠在墙壁上,脸色煞白,但眼睛极亮极黑,真像一只被追到悬崖边的小兽,我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种感觉,就是心疼。”
温摩的心在黑暗中微微跳动。
那声音穿过山一样的重压,传进她的耳朵。
是姜知津。
是津津啊。
她的思绪飘飞,恍惚回到了那一个夜晚。
火光映亮了半条街,她隐身在黑暗中,剧痛让她寸步难行,无法逃离。
而姜知泽的府兵已经在满街搜捕,她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绝境,打算拼个鱼死网破,殊死一搏。
然后,一辆马车飞驰而来,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明亮温暖的笑脸。
“姐姐!”
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那个带笑的声音,那是装傻时期的姜知津。
此时此刻,在无边的黑暗中,在无法停歇的痛楚中,那样的笑容和那样的声音成为她止痛的良药。
为什么之前会因为他在她面前装傻而生气呢?
温摩的脑海里忽然生出了这样的困惑。
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就是因为当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才看清人生当中,什么才是重要的。
那些伤心与恼怒,全淡成了遥远的影子。
而那些开心与快乐,则全部涌上心头。
是啊,为什么要生气呢?
明明他装傻的模样那么可爱。
而且,他的傻是假的,可他对她的好,全是真的啊。
“……自从遇上你,我好像就特别容易冲动犯傻,我忘了瞻前顾后,忘了周全谋划,忘了再三衡量,因为你太快,我若是想太久,便追不上你了。
阿摩,你是一只鹰,将我从权势游戏中带出来,让我有机会抬头仰望天空。
我爱你,比你知道的更爱你。
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想再回到那只知道谋算人心的日子里去。
你说过你会回来的,你不能食言,你还欠我一百九十六根大老虎,你说过要还的。”
是的,我还欠你的大老虎。
温摩在心中轻轻应声。
逛一次街买一根,我们还要逛一百九十六次街,我都记得,我会还的。
周围仿佛还有别的声响,比如石块搬动的声音,又比如人们的说话声,但这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是陪衬,她只想听到他的声音。
身上的重压开始有点松动,光亮一点一点透进来,当身上最后一点重量消失,眼前的明亮刺得温摩睁不开眼睛。
那是无数的火把。
“火把灭了。”她听到姜知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绷,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虽然极力克制,喉咙里还是有一丝明显的哽咽,“阿摩,我来迟了……”
温摩的嘴唇微微翕动,姜知津听不见,连忙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你没有……”
他听到她说。
“每一次,在我需要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从未缺席。
永远都在。
第135章 尾声一
温摩最后那一刀保住了她和无命两个人的小命, 爆炸的火雷石只有一颗,所以伤得重归重,按大夫的话来说, 就是“还救得活”。
得意楼的厢房门前, 阿夏试图推开门,推不开,只好退而求其次, 扒在门缝朝里看。
只瞧见阿爹的一个背影, 守在床前一动不动。
一双白皙的手把阿夏抱开,宛儿柔声道:“阿夏小姐, 主人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夫人。”
阿夏把嘴撅得高高的,“可阿娘一直没醒,阿爹一直不动, 我怕他变成了石头,就是你说的那个望夫石。”
“望夫石”是前两天宛儿跟她讲的故事。
宛儿一笑, 一面抱着她离开,一面纠正她:“就算变石头, 主人也是变成望妻石啦。”
“咦, 石头还有不同的名字吗?”
窗外童稚的声音远去, 阳光透过窗棱照在姜知津的脸上, 他望着床上的温摩,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从矿场回来已经三天了, 无命已经苏醒,但温摩依旧昏迷。
忽地温摩的眉头动了动, 姜知津立即靠近,但她只是皱了皱眉,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还在做噩梦么?”姜知津低声道, “这世上让你做噩梦的人和事,都已经被你消灭了啊。”
将她从矿洞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昏沉,眼皮极吃力才能微微掀动一下,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大夫一个人催促快快开始处理伤处,但姜知津知道她的意思。
他停下来,在足够安全的距离里,抱着她转过身,让靠在胸前的她能看到矿洞的位置。
随从在洞口点燃了重新接上的引线,然后飞身退开。
洞口不远处就布置了一只火雷石,巨大的声浪连绵不绝地从矿洞内传来,如同一只上古凶兽在死前发出的狂吼。
山崩地裂。
别说矿洞,山体都开始倾塌,整座山仿佛矮了一截,整个矿场被淹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