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页
要说也是甄榛会挑,随便进了个铺子便是城中有名的云裳阁。
这云裳阁的成衣里最为出彩的便是石榴裙。独门的扎染技艺让整个裙身浓郁鲜艳,衬得年轻女郎们肤白胜雪、面若娇花,有着“红裙妒杀石榴花”的美誉,“石榴裙”的叫法也正是从这而来。
既是招牌,再加上用独门技艺染制而成,这石榴裙的制作周期比其他罗裙要长的多,因此即便是达官显贵家的娘子们也都难得一条。正巧云裳阁赶着端午庙会,为了凑个节日的热闹,才赶制了一条石榴裙,刚挂出来就让甄榛误打误撞地赶上了。
饶是甄榛这个不爱打扮的看了这样不坠凡俗的罗裙都忍不住动心,眼里也放不下其他的款式,直接对柜台里的伙计说:“劳烦帮我取下这条罗裙,让我仔细看看样式。”
没想到拿到手上才才更显惊艳,也不知云裳阁是从哪里寻来的绣娘,裙摆处的暗花连一丝针脚都看不出来,在烛光下都显得栩栩如生,若是拿到日光下,怕是更加让人惊艳,连甄榛这种看过许多机器印花的现代妖都忍不住感叹。
不过样式好看,价钱比样式更加好看,竟是要十两银子。甄榛听了价格便开始踌躇,今日生意这样好,又赶着名人噱头定了高价,也不过才挣了十五两银子,若是在公厨内摆摊儿,一旬也不一定能填回来。
正犹豫着,就听到门边传来一声尖利地嘲讽声:“我说,买不起就别在这杵着挡道,看你穿的穷酸样,身上的油点子都没洗干净,来云裳阁凑什么热闹,还不快快放下石榴裙,那是我们家小娘子要的!”
甄榛就是好脾气,平白无故得了这般嘲讽也忍不住肝火上升,一旁的阿多更是开始撸袖子准备给来人一个教训。
“哟,还打算打人呢,也不看看我家小娘子是谁,定远将军府的小姐也敢冲撞,也不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甄榛听了,心头的火气瞬时去了大半。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这不是在现代,而是阶级分明官比天大的唐代,自己现在只是个小厨娘,阿多又刚从镇魔司学堂出来,为了争一时之气惹上这劳什子的大小姐,怕是要被背后使绊子的。其他倒都无所谓,若阿多因此被抓去妖界监牢受苦,才是大大的不值。
想通了这些,甄榛忙拉住了摩拳擦掌的阿多,也不欲过多纠缠,丢下衣服就准备离开。阿多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还不情不愿地埋怨甄榛:“好歹也是大理寺出来的,又没做错什么,你怎么这样胆小。”
谁知这侍女止了声,一旁的将军小姐却不乐意了,示意先前出声的侍女拦住了甄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蔑地说:“大理寺?你就是大理寺那个厨娘?”
“原来就是你勾引陆郎君,我还以为是什么九天神女下凡,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身上还都是异味。也不知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快快认清自己的斤两吧,陆郎君那样的人物,你也配肖想?”
甄榛看看身着藕粉袖衫、头戴缂金镶玉发钗的少女,又看看为了做活方便,一身素色圆领袍、隐约还带些炸物气味的自己,心里好像被戳了一个洞。
是了,虽不知陆深家中如何,但看他年少有为又清贵自持的样子,料想也是高门世家出身,自己确是配不上他,还好当初没有说定答应,不然也是拖累他,少不得还要受人闲话。
见甄榛不做声,少女还不肯作罢,故意和身边的侍女说:“春柳,你看有的人就是人心不足,我都同夏荷说了,阿娘会给她配个家境清白的小厮,偏她贪慕虚荣,放着正室娘子不做非要上赶着做表哥的侍妾,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小娘子说的是,我虽也是奴仆,平生却最恨这样贪慕富贵、自甘堕落的女郎,真是丢尽了耶娘的脸面!”
阿多终是忍不住了,扶着面色苍白的甄榛,狠狠地说:“那陆深就是终身不娶也不会看上你这样恶毒的女郎,还在这里做什么白日梦,我看陆深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一个陌生女郎上赶着替人家做主,丢尽耶娘脸面的是你才对。”
又冲着那个侍女,继续说道:“我们再不济也是靠自己双手吃饭的自由人,你一个依附主家生存的奴籍倒也好意思来这里大放厥词,先求你家的刻薄小姐放了你自由身再来说酸话吧!”
说完也不等两人接话,半推半拉地想把甄榛带出门外。
甄榛这才晃过神来,虽然心头还是难受,但看着阿多回护自己的样子,到底还是得了一丝安慰。将阿多的手按下,转身对那少女说:“看你的样子,我应该长你两岁,今日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其一,我靠自己的手艺吃饭,凭本事做到了公厨主管的位置,银钱是我自己挣得的,想怎么花与你何干?”
“其二,我与陆少卿从未有过逾越之举,何来贪慕虚荣一说?”
“其三,敢问小娘子可曾与陆少卿有过婚约?即也是清白关系,陆少卿的长辈都未发话,你又哪来的脸面在这里越俎代庖?”
“最后,我与你素昧平生,你却用自己阿耶的职位来压我这个平头百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看令尊是一样都没做到,你若再来纠缠,我就去敲登闻鼓,让圣人来评评理。”
那少女没想到甄榛的性子竟是如此刚烈,一时语塞。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怕耶娘知道了回家挨责罚,连石榴裙也不要了,撑着面子向甄榛冷哼一声,便拨开人群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