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向东依旧困惑，道：“你交了住院费？那他怎么能不知道呢？还在第二天去告你？”
    杨兮叹道：“我他么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可能是领导干部都跟你一样，脑袋里全是浆糊吧。”
    连向东不自觉地摸了下脑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高勇打断了。
    高勇对杨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让聂亚迪去大办公室，然后，你当着全科医护的面，狠狠地怼他！”
    吃早餐的时候，杨兮已经向连向东打听了，知道那聂亚迪曾经针对过马大主任，不是在明面上，而是在桌面下，阴的老马那一把可是不轻，因而，在普外科，但凡提及聂亚迪，只有臭骂两句才能表明自己的政治正确。
    但杨兮，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那什么，老大，我这个人呢，生来就是个尊老爱幼的老实人，尤其是对领导，您要说让我拍个马屁溜个须，那绝对没问题，可要是让我怼领导……”
    高勇笑道：“你怼他怼得越狠，马主任就越开心，能让马主任记得你的好，等你规培结束，想留在市立医院，那还能叫个事吗？”
    杨兮苦笑摇头，道：“我啊，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个乡镇医生了，老大，您是不知道，就我们镇医院的林院长，那可是堪比现代版的黄世仁周扒皮啊，我来市立医院规培，他死活要拦着，最后跟我补签了一份劳动合同，这才愿意放我过来。您猜，那林院长逼着我签了多少年的合同？十年啊！还有违约金，整整一百万，您说，我还能有机会留在咱市立医院吗？”
    这货说的虽然是实情，但听在了高勇的耳朵里却是另有一番理解。
    高勇虽然生了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模样，但绝非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此老哥在篮球场上只见过了杨兮第一面，就能判断出杨兮是个财迷但又可以改变篮球队命运的人，于是便毫不犹豫地以每个月三条烟的代价将其招致麾下。
    眼下，这老哥又怎能搞不清楚杨兮这货的真实想法呢？
    既然讨好马大主任的诱惑力不够，那就换一种诱惑。
    高勇起身来到书柜前，打开了下面的储物柜，拎出了两条软苏，踱到了杨兮的面前，将香烟摆在了杨兮的面前。“这只是定金，你要是能把聂亚迪给怼个面红耳赤下不了台面，我这柜子里的烟你随便拿。”
    高勇开柜子取烟的时候，杨兮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见到柜子中整整齐齐码放着至少十几条香烟，而且全都是高档货，不是软苏便是中华。
    随便拿？
    讲究的话，给高老大留下个一条两条，不讲究，全都拿走也没二话说……
    不过，小爷绝对不是一个经不起诱惑的人！
    可是，这诱惑也特么忒大了呀。
    杨兮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道：“老大，按理说，咱们算是一个战壕中的弟兄，您发了指令，小弟我本应该不计得失坚决执行才是。可是呢，小弟我生性胆小懦弱，冒然揽下老大您的指令，只怕会给您会给马主任丢人现眼。不过呢，嘿嘿……”再舔了下嘴唇，杨兮一改刚才的怂不拉几的模样，拍着胸脯接道：“兄弟我转念又一想，有什么好怕的呢？咱是凭手艺吃饭的外科医生，他医务处主任能把咱怎么着？您高老大和马主任才是咱的老板，今个就算武院长在场，兄弟我也铁了心了，不把那姓聂的怼出一个黑豹主打歌出来，小爷我就跟他姓。”
    一席豪言壮语，使得高勇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一旁，连向东眼神微动，心中颇有不服。
    不就是怼个领导嘛，有啥难度？摊到了老子头上，也一样能怼出个浪花朵朵开，用得着花这么大的代价吗？
    高勇像是看出了连向东的不服，立刻开出了药方：“老腚，你也算是当事人，聂亚迪被怼之后，很有可能拿你说话，记住了，你最好是一问三不知，免得给杨兮添乱，明白吗？”
    连向东可不敢跟高勇犟嘴，只得点头接下了高勇的吩咐，心中却是委屈得不行，忍不住剜了身旁的杨兮一眼。好吧，你小子命好，那就先让你蹦跶，等你丫的蹦跶不到预期的高度了，老子再来教你怎么做才能称得上是专业级怼人技能。
    确定了方向，且看时间已来到了七点五十五分，三人随即散伙，并间隔开来，各自溜达回了8楼的医生大办公室。
    杨兮进屋之时，看到马主任已经坐在了他最为习惯的座位上，而其对面，则端坐着两个陌生面孔。不消多说，那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年长者必然是医务处的聂亚迪主任。
    医生们都到的差不多了，护士也在陆续赶来，为了节省时间，马主任比往常提前了两分钟吩咐开始交班。
    临床科室的早交班可不是单纯为了一个仪式感，尤其是外科，当日科里的手术安排、医护值班排班、危重病人交代、以及院内各种信息公示，都要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到十分钟的时间内完成，因而根本马虎不得。
    交完了班，马主任点了支烟，发话道：“各组都留一下，等会再去查房，医务处聂主任有些事要跟大家宣布一下。”
    聂亚迪扶了下镜框，清了两声嗓子，从身旁助理的手上拿过材料，不慌不忙打开，并沉声道：“有段时间没来普外科参加早交班了啊，今天耽误各位几分钟的时间，主要是想重申一下医院的规章制度。”
    有马主任带头，普外科各大烟枪纷纷叼上了香烟点上了火，那聂亚迪一句话没说完，偌大一间办公室中便烟雾缭绕起来。科里的护士们早就有了抗体，可是，不会抽烟的聂亚迪却遭了殃，一个没忍住，还真被呛到了，连着咳了好几下才算缓和下来。
    “医院三令五申，但凡私自收受病人各种馈赠，一经查实，必将严惩。”聂亚迪的神色越发严肃，两道利箭一般的目光射向了高勇这一组所在的角落。